在众人的起哄下,盛雪河回到宿舍,拿过自己的小提琴。
当他重新回到院子时,欢声笑语的气氛让他有了心灵的颤动,某种不可言喻的情感自内心深处喷薄而出,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
院内的几盏明灯并不算敞亮,盛雪河站在大门正前方,端正的站姿以及持有的小提琴,让他看起来优雅又神秘。
像是恶作剧一般,程思雨取过自己的黑色丝巾,系在盛雪河的眼上。
盛雪河有些无奈,却没有阻止,程思雨活泼欢脱,此举并非恶意。
“他是艺术生?”
“不啊,他是国际生,没听说过他准备申艺术大学。而且他的成绩很好,怎么可能念艺术?”
“应该是兴趣爱好吧,现在谁不会几个乐器。”
楼上的人隔着窗户交谈,继而将目光重新落回院子中央。
他微微动了一下,阴影在他脚边逐渐扩散开来,无端让人有些紧张。
随着手指的运动,第一个音符在空中荡起,紧跟着的,是支离破碎的散乱音符。
“果然是兴趣爱好,还不如让我来,我还考过级呢。”
“人家都说了学过一点,是热闹气氛的。”
“要求那么高,去音乐会听啊。”
轻柔婉和的小提琴声再次响起,舒缓的音调潺潺流动,明彻的音色,流畅的旋律线,令他们集中注意力。
耳边仿佛有飞鸟在欢快鸣叫,有狡黠的野兔钻出灌木丛,它们不断奔跑着,从乔木到白桦,从榛树林到刺槐丛。
周边是破败的院落,他们却像是置身翠绿丛林,身临其境体会自然的勃勃生机。
原本大半的窗帘还是紧拉封闭的,在这一刻,靠着院落这一面墙已彻底亮起,近在迟尺的室内灯光透过玻璃窗朝外,像是凌空而下的一面光屏,突然照亮远方。
“兄弟,这是什么水准?”有人问着方才说‘不如我来’的Alpha。
Alpha艰涩开口:“……演奏级水准。”
过了一会儿,Alpha的言语颤抖,带有浓烈的不可置信:“他这样的水平,真的不是音乐生?这不是浪费他的天赋吗?我不相信。”
这位Alpha自小学习各种乐器,乐感极好,几乎是瞬间,他就判断出对方的乐感天赋之高。
“这是什么曲子?你听过吗?”有人问。
Alpha回答:“我没听过,但很明显,这是大师级水准的曲子。我想,应该是某个大师不曾公布于众的作品。看似凌乱的音符,却很有整体感,凌乱是刻意为之,这样的高水平,绝对不是盛雪河这个年纪能够创作出来的,除非有大师帮他修改过。”
先前盛雪河呆在国外,也许同国外大师有过交流,练习过大师私底下的创作曲目。
孩子们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打扰这场演奏。他们面面相觑,眼中写满了疑惑——这是‘学过一点’吗?
他们并没有学过乐器,上音乐课的机会都很少,但在方才,他们能够感受到鲜活的生机与生命力,直到现在寂静无声,他们的心潮依旧澎湃。
这段精彩的演奏仿佛已经结束,盛雪河保持着端正的站姿,他的肌肤白皙,唇色却艳若海棠。眼周的一圈黑色丝带,让他看起来冷漠而艳绝。
手背自然弯曲,弓在两条弦上共同发声。
双音的声音是那么丰满动听,骤然加快的速度,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的一惊。
他的身形修长而平静,手下的乐器却带有狂烈的热血,高亢激昂,如暴风雨下的海浪席卷翻滚。
琴声所到之处,迫使他们躁动起来、疯狂起来,激昂的音符重重敲打心房,鲜明狂烈的节奏感使每个人不自觉肢体晃动,音乐的律动与起伏让人呼吸加快,仿佛他们都成为盛雪河手下的主宰。
盛雪河拉弓的节奏,控制着他们的肢体;盛雪河手下的音符,让他们情绪跌宕不已。
他们仿佛被控制得失去了自己。
此时的情绪难以用言语传达,再精美的赞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睁大瞳孔,撑着窗沿往下望。
霎那间,很急的风朝他们脸上刮来,像是海面上疯狂奏起的蓝调音乐,音符与音符之间的碰撞,仿若波涛海面之上大浪袭来,扑打礁石,力道凶狠到几乎把他们淹没。
宿舍楼的大门原本紧闭,能够照亮盛雪河的只有院中几盏微弱明灯。
成群的观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与其融成一体,音符在周围飘荡飞舞,像闪着微光的星云般起伏不定。
节奏逐渐慢了下来。
飞鸟掠过长空,矗立于礁石之。波光粼粼,忽远忽近。
像是上帝听到号召,推开了那扇门,带领聚光灯般的效果沐浴在他身上,楼内白光骤然倾泻,让前方亮若明昼。
自此,他脚下斑驳的水泥地仿佛成为圣洁的舞台。
这一刻他是如此耀眼,苍白的月光都要让位于他。
光与浪交织之间,浅金色发丝的少年眼蒙黑纱,端正优雅。精细的琴体,愈发显得他身姿挺拔。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散尽,场面依旧寂静无声。
他们像是自愿溺死在这场演奏中,无法自拔。
“我、操。”
“这叫学过一点?我是真他妈不信盛雪河的一点点了。”
“还记得之前射箭不,他也是这种‘我就会一点点’的态度。结果一转眼,干掉俩Alpha。”
“这什么人啊?不,他还是人吗,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徐凌嘴唇颤抖:“凭借破碎的、不成调的音符,拼凑成这样完整的谱子,构想出截然不同的天地,呈现出身临其境般的真实……”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这样的人会什么还要回国申请大学?不是应该offer拿到手软吗?!”
“你也觉得他很牛逼?”
“这岂止是牛逼。”徐凌胸口剧烈起伏,“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能够直接作用于这么多人的情感,让我们情绪沸腾,且到达这样强烈无法控制的程度。”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又喃喃自语,“怎么能谦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