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柳南村的沈振军家里就挤满了人。
不为别的,今天是沈振军和孙巧燕的两个女儿,沈夏至和沈立秋结婚大喜的日子。
邻里邻居,亲戚朋友的,跑来帮忙的,凑热闹的,到处喜气洋洋的。
若说这平日里,绝对没有这么多人来登沈振军家的门,不为别的,沈家实在是太穷了。
虽说日子都不好过,但是沈家穷的出了名。谁都不敢和沈家沾上,就怕这两口子开口借钱借粮食。
去年发大水,偏偏他们家房子给冲了,只剩下沈夏至喂养的两只鸡没被水冲走,到现在这房子还没太修好,只是能住而已,要不是大队里帮衬着,家里连下锅的粮食都没有。
现在这沈振军家还欠了大队不少粮食呢。
但是今天不一样,沈夏至和沈立秋要嫁去比较富裕的梅园村,不仅如此,听说啊,这两家的姑爷,陆家给了一百块彩礼钱,那张家也给了五十块彩礼钱呢。
这加在一起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为这,孙巧燕这些日子头抬得高了,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我听说啊,夏至这丫头的亲事好,那陆家可有钱了,陆向东是生产大队的队长,他那弟弟还是县里吃公家饭的呢。”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三个姑姐都嫁进县里享福去了。那陆书阳就是陆家唯一的男丁,家里宠着呢。”
“我看夏至这丫头是个有福的,等到进了陆家门,月月都有细粮吃,还有城里的大姑姐帮衬着,以后那陆书阳说不准也能进城去呢。”
“夏至这丫头啊,长得好看又能干,可比立秋强。这立秋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刁蛮泼辣的样儿,这回好了,嫁给那张海有的受。”
“这话怎么说呢?张海家里可也拿出五十块钱彩礼钱呢,一般人家可拿不出来。”
“听说,立秋那个婆婆啊,整日里胡搅蛮缠不讲理,张家这出戏啊,估计有的唱,可惜啊,咱们离的远,也见不着。不过也不知道张海在哪儿弄了五十块钱把彩礼给凑上,都说他们家穷的叮当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人家兜里有钱,不往外说呗。”
几个婆子在一旁议论纷纷的,孙巧燕从那儿过,直接仰着脖子说道,“我家立秋就是有福气的,张海能干,不吃家里的就能赚来钱,我们立秋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婆婆都得看她脸色伺候她!”
几个婆子看孙巧燕那样儿,乐呵呵地说了一句,“对,以后啊,你准能跟你家立秋享福去。”
孙巧燕:“那肯定的,还用你们说!”
看着孙巧燕走远,其中一个婆子说道,“这心啊都偏的没边儿了,听说,这两口子给立秋置办了嫁妆,那夏至什么都没有。说是张海家条件比不上陆书阳,所以才给立秋置办的,你听听,这是当娘的说的话么?”
“还有这事儿?”另外一个婆子很是惊讶,“老沈家的家里活都是夏至在干,那立秋天天就知道争来斗去的,本以为夏至嫁了个好人家搬回来一成,没想到这当娘的在嫁妆上还带偏心的。”
“那夏至就没和孙巧燕说道说道?”
“我这是偷偷听沈振军两口子唠嗑听来的,估计夏至还不知道呢,回头啊,等到东西都搬走,到了婆家发现嫁妆是空的,那夏至还能回来闹咋地?可不就得吃个哑巴亏!”
几个婆子又议论了几句,各自忙活去了,只等到梅园村来接亲再来看看热闹。
沈振军家里,沈夏至和沈立秋各自换好红色的衬衫,扎上两条麻花辫,绑上了红头绳。
还别说,十八九岁的姑娘家,水灵灵的,打扮起来好看的很。
沈夏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她回头看看自己这位从来都要与自己一争高低的妹妹。
原本以为,当初陆家和张家一起来提亲,沈立秋一定要和自己争个高低,想要嫁进陆家。
没想到,这次自己妹妹完全不一样,不争不抢,不吵也不闹地,就这么准备嫁给张海。
到现在沈夏至都觉得不太真实。
要知道,她只比沈立秋大了一岁,从小到大,她的什么东西沈立秋都要争。她不给,沈立秋就会满地打滚,哭闹不止,哭到上不来气,她娘孙巧燕就会心软,最后让步的总是她。
沈夏至一直也不太明白,明明都是女儿,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前阵子,陆家和张家同时来提亲的时候,大夜里,她还听到她娘偷偷和沈立秋说,如果立秋想嫁进陆家也可以,她这个当姐姐的一定会让步。
是沈立秋自己说,她想嫁给张海。
说什么,陆书阳是陆家唯一的男丁,好吃懒做被惯坏了,嫁过去肯定受罪之类的,这她娘才没有再打她婚事的主意。
沈夏至不知道陆书阳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人,看着孙巧燕围着沈立秋转,她突然觉得,嫁出去也好。
出嫁这一天,是沈夏至唯一没有做早饭的一天。
孙巧燕难得煮了两碗面条,还给每个碗里弄了个荷包蛋端到了沈夏至和沈立秋身前。
“快吃吧,一会儿就来接亲了。等到嫁过去啊,就是婆家的人了,娘这心里啊,真挺不是滋味儿的。”
孙巧燕说着,眼圈也跟着发红了。
反而沈夏至和沈立秋完全没什么异样。
两个人分别端了两碗面,低头就要开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