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絮接到班主任说周摇也不肯打扫卫生还顶撞老师的电话之前,在和隔壁邻居赵芳一起逛菜市场。
赵芳一出门就看见裴絮穿了件她们这儿买不到的连衣裙,站在她家门口等她。
衬衫款式的连衣裙,脚上踩了双高跟鞋。脖子手腕耳朵上一个饰品都没少,脸上还涂了粉,嘴巴也抹了口红。
赵芳惊讶:“你穿这样去买菜?”
裴絮低头看了看:“难看吗?”
倒不是难看,就是和滨城街头的人格格不入。
赵芳心里嘀咕着花枝招展,嘴巴上客气:“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去喝喜酒呢。”
可能这里的人看见生过孩子,孩子都高中了的女人打扮是件荒诞的事情。入社会这么久,裴絮当然知道赵芳心里想的,也没有说什么穿衣自由,尴尬一笑掩饰过去了。
在首府生活很久,裴絮还是喜欢逛超市,所有蔬菜肉类都干干净净的,不像这里的菜市场,地面看上去很脏,鼻尖还有闻见非常难闻的味道。
但入乡随俗。
强忍了一分钟后,宣布失败,最后她也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买了一些。速战速决之后她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挂电话的时候赵芳也好了。
赵芳不懂什么叫别人的隐私,问她是谁。
裴絮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隐瞒,她是见识过这里女人的幻想能力:“小孩的班主任,孩子在学校里不听话,给我打了个电话。”
赵芳想继续问下去为什么班主任打电话来,但想想等自己女儿回来了能问,她也就没有刨根究底。
两个人正商量着去买点水果就回家了,裴絮没仔细看,突然赵芳拉了拉她的衣服,给她指了指一个看上去比他们还苍老一些的女人。
“这个女的,可怜啊。老公在外地打工残废了,瘫在床上。就比我大了三岁。生了三个小孩。大儿子去年死了,二女儿九岁那年被人抱走了。今年你们还没来的时候又大肚子了。”赵芳眉飞色舞地开始讲八卦。
裴絮看着那个人,觉得有些可怜。
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正好往他们这边走,赵芳赶忙拉走了裴絮:“我们走开点,这个人就是个灾星,凑近了我们也要倒大霉的。”
裴絮自然是不相信碰到一个命运可怜的人会使得自己变倒霉。可望过去,四周的人却纷纷都是避而远之,不由得觉得心寒。
裴絮看着心里有些同情,赵芳提着两手东西朝着裴絮视线的方向望去。
她纳闷,还有些嫌弃:“真不知道她上街干什么?这里又没有人愿意卖东西给她。”
裴絮:“为什么不卖给她?”
“怕沾了晦气。”可能是讲到了八卦,所以赵芳有些停不下来了:“所以说,还是不要靠她太近。她以前就是逃过来的,把原先那户人家的人全克死了,也就老沈非要娶她,现在倒好,孩子丢的丢,死的死。现在自己都躺在床上成了个瘫子。”
就像是赵芳说得那样,望去商户对停在店门口想买东西的女人都是一副驱赶的模样。
裴絮一直没讲话,听着还觉得赵芳讲得挺确有其事的样子,可听着听着,听见赵芳开始说她上次有个小孩吃了那个女人给的糖之后发了烧烧了好几天,还有人晚上路过他家门口总是会被绊倒,就觉得之前的话都没有多少可信度了。
裴絮拿了一个塑料袋,挑了几样周摇也喜欢吃的水果:“你都是哪里听来的?”
赵芳咋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裴絮怎么就不信:“真的,大家都这么说。”
裴絮想反驳,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来这里住的这么些日子,裴絮算是知道了这个地方闭塞,还有些落后。大病大灾都没有这里女人的嘴可怕,人言可畏。
这里不从众的人就是活靶子。
但种种迹象表现,她女儿周摇也就是一个不愿意从众随波逐流的人。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正好是体育课,滨城是一座靠海的城市,这里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体育都要测试游泳。
这不是周摇也这种从小生活在首府的旱鸭子能过得了的测试。
这里的小孩甚至从小就敢下海游泳,也敢从桥上脱了上衣就穿条裤衩就敢往引海水形成的河里跳下去。
和所有提升文化课成绩无关的事情,只要不擅长就干脆不做,这是周摇也的做事态度。
她请假说是例假,没换泳衣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发呆,有几只蚂蚁爬过她的鞋前,她看着蚂蚁爬来爬去,找了个树枝,当起了拦路者。
一个影子落在她身上,一滴水顺势从上方落进她脖子里。
陈嘉措他们班调课,难得两个班级的体育课撞在了一起。
周摇也回头看见是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们这节课也是体育课,他穿了条学校统一的泳裤,上身的肌肉线条不夸张,是这个年纪运动感的体现。肩头披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看来是在水里游过一圈才上来的。
“玩蚂蚁呢?”
“你在问我?”
“不然呢?”
周摇也轻哼了一声。蚂蚁已经成功逃跑了,她回了他一句一样的话:“不然呢?”
都看见她玩蚂蚁了,说的是什么废话。
陈嘉措自然不会生气,看见她身上的校服,他狐疑:“你们班今天不测试吗?”
不做的事情连了解的兴趣都没有,蚂蚁已经出逃,她没有可以逗乐的对象,重新坐回长椅上,看着如同下饺子的游泳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