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宴会回来以后,平白遭受了这一顿羞辱,萧照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的,但好在没有发生其他事端,日子也得接着过下去。王家淑女也没来其他消息,想来只是当时那女子的一句玩笑吧,自己还真的以为马上就要时来运转,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失望之余,他回想起宴会结束时曹望之看向自己的眼神,像一柄利剑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这竖子多半是把求婚失败的原因迁怒给自己了。以后可得更加小心。曹氏是本地的地头蛇,他要是来向自己发难,可真有些麻烦。唉,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真是太卑微了。
马上就是新年了,弟弟去逐依然没有回来,父母都还在巴巴的盼着,萧照自然知道什么原因。只不过一直没说。他此前破案立功,正式升为狱史。县庭额外奖赏了他三百钱,加上本月俸禄,一共得了六百钱,够他一家过一个富足的新年了。他留下了一百钱,将剩余的钱都交给母亲置办年货。很长的时间以来,他才搞清楚魏国的各种物价以及自己现在每个月三百钱俸禄的概念。
魏国得益于平籴法的管控,每年的粮价波动幅度不大,除了特大的灾害和战争以外,其他时候几乎常期都稳定在三十钱一石左右。这对于黔首民众当然是十分利好的。
萧照曾计算过,魏国的一石相当于后世的十公斤左右。根据李悝统计的数据来看,五口之家,全年食粮九十石,人均十八石,每个月下来差不多只有一石半。相当于三十斤,这说明,这个时代的农民家庭,每个人每天只有一斤的粟米,再去野外摘一点野菜烧个汤,能勉强吃个半饱不饥。
萧照家里之前亦是如此,一家五口人肚皮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半饥饿状态,但现在生活可以改善了。按照魏国《吏律》,狱史属于比百石卒史,每个月可以领到十石左右的俸禄,足够一家五口的吃食了,再加上父母还有一点微薄的收入,一家人吃饱喝足之外,还略有盈余。生活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他特地和父亲商量,花了两百钱去城外的双河里购了头年猪。这个时代的家猪,和他后世看到的白皮肥猪简直是两个物种。现在的猪,黑皮黑毛,体格均匀,远远没有后世的白皮猪长得那么肥壮。据说此时家家户户圈养的家猪都是这样的。而后世餐桌上食用的白皮肥猪则是建国后从欧洲引进的,现在是没有的。
除了外观差异巨大,肉质也有不同,因为没有经过阉割,有一种非常难闻的膻味。加上没有香料去味,因此,新鲜的猪肉是很难吃的。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盐腌烟熏,制成腊肉才能好吃一点。这是少有萧照能勉强吃到的称得上美味的食物。
过年这天,母亲又去市场买了两升盐,一条鲜鱼,两只鸡,一桶酒之后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萧照休沐这几天也没闲着,有天晚上,他梦见了大白馒头,也不知是肚中蛔虫作祟还是因为生理的需求。总之,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次日一大早,他便去市场买了五斗小麦。萧邑地处中原,石磨已经出现,但还没有普及开来,因此,人们并不知道小麦还能磨成面粉。当时的小麦主流的做法是通过蒸煮做成麦饭,但是口感很差。普通黔首都不爱吃。考虑到小麦的生长条件要求不高,产量也很可观,人们更多的是作为荒年救灾的备用粮食而少量种植。
妹妹文疏不明白兄长买这小麦要做什么,家里目前又不缺吃的,也没有饲养鸡鸭鹅等家禽。也不知道这一年兄长是怎么了,总有些奇思妙想,一有空闲便爱捣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时候忙活半天什么也没做成,有时候又能制造一些惊喜。比如说经过他改装过后的纺车,原来是一只手摇一只手纺线,后来改成脚踏的,可以两只手同时纺线,不但速度更快,质量也更好。我每次去市场售卖麻线的时候,收售麻线的小贩总是啧啧称赞,给的价格也比给别家的稍微高一点。阿母靠着纺麻线比帮别人拆洗缝补挣得更多。还有就是阿兄做的牙刷,那是用五六片薄薄的木片紧紧的粘合在一起,中间粘压着许多马尾的硬毛。用盐水寖泡后刷洗牙齿。母亲用了阿兄的方法每天刷牙,这半年以来再也没有牙疼过,以前她经常疼的整夜睡不着觉。阿翁一开始不爱用,说刺的牙龈疼,后来见母亲不好久都没喊牙疼,渐渐的也习惯刷牙了。他这次这么有信心,想来又有什么惊喜吧,文疏跟在萧照屁股后头想着。
萧照也不多作解释,将买来的小麦放在水里寖泡了一夜,然后倒在舂米的石堆里面,兄妹二人忙碌了一个上午,总算将五斗小麦的麦壳脱掉。脱掉麦壳的小麦表层还有一层麦麸,呈黄色,后世的白面粉是要将这层麦麸也去掉,但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和麦粒混在一起磨成黄色的面粉。又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提着加工好的麦粒到隔壁张媪家的院子里借用石磨。两家本是邻居,彼此关系也好。有时候在一起聊天时也半开玩笑的说要两家结个亲家。
张媪的女儿才十六岁,见了萧照,脸微微一红,然后主动上前帮着来提小麦。磨面的时候也一直在旁边帮衬。萧照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她,如今一瞧,少女的模样倒也有几分俊俏,身材发育的微微甫起。只不过长期的劳作掩没了少女应有的娇嫩。萧照不敢再看,害怕自己会失态。完事以后便匆匆回到家里。
因为没有发酵粉,他只能用后世农村的土方法发面。将做好的面团放在盛面的陶罐里,再撒上一层厚厚的干燥的面粉盖住,将陶罐密封好,放到厨房灶台的一侧。因为这里比较温暖。这个时候乳酸菌在无氧的状态下自然繁殖,面粉内的乳酸菌就会自然的发酵。这个方法他在后世跟着农村的奶奶做过无数次,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天一大早,将发酵好的面粉做成馒头,放到早就准备好的竹蒸笼里面。半个时辰过后,一笼热气腾腾的黄面馒头已开始散发出阵阵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