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邑,位于彭城以西五十余里,是一座夯土筑成的坚固小城。
春秋时期这里曾属于萧国,后来萧国被楚庄王所灭,宋置萧邑,传延至今。如今,世事变迁,宋国在十多年被齐国所灭,仅仅过了两年,齐国又被乐毅领导的五国联军一口气攻下七十余城,险遭灭顶之灾。魏国遂机占据了几乎全部的宋国故地。萧邑作为一个县城,自然也被纳入魏国版图,虽然比不上商丘彭城陶邑等大都会,却也是个人口过万的中等小邑。
已是傍晚,四处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归去。不一会,诺大的街道便冷清起来。
暮色里,城北一条泥泞小巷中有个清瘦的少年正行色匆匆的往家赶,此时的他怀里抱着一堆竹简,自顾自的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犬吠。
少年姓萧,单名一个照字,世世代代居住在萧邑。萧邑的漆器久负盛名。百余年间,一直担负着宋国宫廷祭祀以及日常所用。还能有大量剩余出口到各个邻国,引得各地商贾争相来购。自魏国接领此地以来,更是大力发展,十分重视,常年有朝廷委派的官员驻扎,监理制漆事务。
少年的父亲是此地官办制漆作坊的漆匠,十分卑贱的职业。永无出头之日。当然了,谁也不是天生的卑贱,他们家本来是萧邑的有籍农户,城外有祖辈留下来的几百亩良田,城内也有一处房产,如果要给他划分一个成分,应该算是富农。但天有不测风云,十多年前,魏国派军队接领萧邑的时候,萧氏一族被不靠谱的领主蛊惑,起兵跟着他反抗魏军,其结果自然是不用说的,事败之后领主倒是跑的飞快,留下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萧照家也受到牵连,田产被充公,房屋被没收,一家人险些沦为奴仆。家族遭此横难,但生活还得继续。父亲只好去官府的制漆作坊当起了漆匠,母亲也在城里找了点纺麻织布等闲散零活,一家人艰苦奋斗,生计勉强维持了下来。
前面路过一滩积水,萧照脚步陡然停了下来。望着水中的倒影。
“容貌倒是不错,以前的日子想来过的很安逸。随后突然”“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倒影随着波纹破碎起来。
“福都让你这混蛋享完了,老子来替你受罪,真倒霉。”萧照对着倒影抱怨。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寡淡的饮食让这具原本健硕的身体略显消瘦。
家中总共五口人,除了年迈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小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原来的生活虽然也不如意,至少吃喝不愁,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一天两顿,顿顿素食。没享过一天福。他望向旁边一块多年没有整修的夯土墙,有一种想要一头撞上去的冲动。虽然初来之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唉,算了,万一没撞死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不是比刚来之时好多了吗。”他踌躇了一会,终究没有求死的决心,一扭头向前走了。想到刚穿越那阵,他还是个在漆料作坊做工的学徒,虽然已经熬了好几年,手艺仍然粗糙的很。那天他突然回到家中,告知父母不想去作坊做工了。父母十分纳闷,又是哄又是骂,他死活就是不去,没有办法,又托人把他送到就近的木工坊,皮革坊,做了没两天,又悄悄溜了回来。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没有本钱,思来想去,知识是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于是,在游荡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成了在城中县学外蹭读书蹭蒙学的野孩子。终于成功引起了先生的注意。
老两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但无计可施,这时候县学的先生,退休老吏李源来到家中,他向父亲道:“令郎聪慧灵敏,天赋异人,为什么不送他去学书识字呢?”父亲为难的说道:“多谢先生夸奖,只是我等穷人家,温饱尚不能解决,哪有余钱拜师学书。”李源当即表示:“我目前就在县学教书,如不嫌弃,不妨让我试着教教令郎,你放心,我不收取束脩。”
父亲看着萧照殷切的眼神,心中本来有些愧疚。想着若能多识点字将来总是有用的,于是便同意了。
自此李源便带着萧照,教他识字、背诵律令、作爰书。中华文字本来就是一脉相承,虽然经过了无次的简化,但依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对于萧照来说,识字就跟走路一样简单。仅仅一个月,他就认识了一千多个常用字,李源惊喜万分,常常摸着已经花白的胡须微微点头:“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又过了半年,萧照已经将李源肚中所学掏之一空。按照后世的话来讲,可以毕业了。李源越发的赏识他,想着以自己的老面子,推荐他到县庭当个狱吏或者小吏什么的,但是不巧,所有职位都满员。碍于李源的面子,又禁不住他一个劲地夸奖萧照的才能,县令王臣便让萧照先在县庭中做了一个散吏。李源过后显然十分不满:“哼,竟然让我的学生去做这种卑微的小事。”萧照却欢天喜地的应承了下来。
所谓“散吏”,是指县庭中无具体职事,也没有正式编制的一类闲散人员,并不算县庭的正式吏员。但也有一份微薄的俸禄可拿。平常的职责就是负责上街巡逻,维护治安以及协助捕捉贼寇。偶尔也给城里各处送送信,传递文书,张贴公文之类。相当于后世协警一类的职务。
“下次休沐,我要做个自行车。”辛苦了一天,总算是到家了,他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门倒是开着,母亲在灶台忙碌着,萧照走进黑黝黝的屋子,放下竹简,拿起堆在墙角的陶罐陶碗,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喝个精光,这是已经烧开过的白开水,萧照穿越过后发现,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喝白开水的,口渴了直接喝生水。他可不敢冒险,每天都会烧一大壶放着备用。久而久之,家里人也都养成了这个良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