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捂着被敲中的脑壳,被池尔斌这一下敲懵了。等她回过神来,池尔斌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截,木樨忙追上去,亡羊补牢地拍马屁,“原来是大将军写的呀!”她说的很真诚,但是因为说的太急,调子听起来特别虚伪,“将军您的字写的真好看!” 池尔斌:“……” 池尔斌不搭理她,木樨摸着鼻子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将军,小的真的可以来问您吗?” 池尔斌头也不回,“问不问那是你的事,答不答看本将军的心情。” 好吧,木樨叹着气想,将军大人又发小脾气了。 她乖乖跟着池尔斌回去,今晚他没有召集将领作战略讨论会,帐篷里只得他们两个人。池尔斌把书随手扔在矮榻上,“你吃东西没有?” “在高将军那里吃过了。”木樨说。 池尔斌发觉自己今晚特别不乐意听见“高”这个字。 木樨打算用剩下的紫笋给他泡杯茶,哄他高兴了,自己可以少被折腾,或许还能把书要回来继续看。 她刚拎着水壶打算拿到外面去煮水,就被池尔斌叫住,“你又打算去哪里?”语气比起刚才更加不好了。 木樨晃了晃手里的壶,“烧水,给您沏茶。”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池尔斌没好气地说。 那之前总是天黑了才闹着让她沏茶的人是谁? 木樨提着水壶不知道是放回去好还是拿去煮水好,犹豫不决的样子看起来更是傻气,池尔斌心头火起,吼她,“过来!” 木樨吓了一跳,她还没有见过池尔斌发这么大的火。 难道她看书,和高建信学习知识这件事让他反感至此么?木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将水壶放回原位,走到池尔斌面前请罪,“将军……”说着就打算跪下去,膝盖还没弯到底,池尔斌突然伸手出来,木樨以为他要打她,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他脚边,吓得眼睛都闭起来。等了半天,并没有拳头或巴掌落在她身上,慢腾腾睁开眼睛一瞧,发现池尔斌正在他的行囊里找着什么,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小盒子,拧开盖子,叫她伸出手去,从盒子里倒了两粒小玩意儿给她。 “吃吧。”池尔斌说。 木樨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那小玩意儿,半晌后还是在嗅到甜甜的香味后才反应过来。 池尔斌给她的居然是糖。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大将军,身上居然带着糖?!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吗?按理不应该责罚她么?为什么突然就给自己糖吃了?难道是彻底忍受不了她的愚笨和痴傻,又总是忤逆他不讨他喜欢,决定动手了吗? 所以这个东西其实是剧-毒的药吧? 木樨盯着手心圆圆的小颗粒,这下是真有些反应不能和接受不能了。 池尔斌见她半天不动,眉头慢慢皱起来,“你不喜欢吃糖?” “将军……”木樨咽咽唾沫,艰难地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莫梁先前买的,吃的只剩这么两颗了。我还以为你年纪小,会喜欢吃来着……” 所以这真的是糖! 木樨不懂池尔斌到底是想做什么,“那,那小的,吃了?” “吃啊,”池尔斌反倒被她弄得莫名起来,“就是给你吃的。” 木樨小心翼翼地将硬糖果喂进嘴里,浓郁的甜香在唇齿间炸开,让她微微眯起眼睛。味道太好了。 池尔斌脸上露出笑容来。 木樨刚要抬头说谢,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整个人又愣住了。 “怎么了?” “将军……”木樨掐住都快滚到舌头上的一句将军您真好看,改口问,“您方才不是在生木樨的气吗?” “我几时生你的气了?” 木樨抿着嘴唇,不敢说。 池尔斌见她一会儿勇一会儿怂,知道她想说什么。“我那不是生气。你是我的侍酒,却天天往别的男人帐篷里跑,让我总是找不到人,时间久了,别人怎么看我,又该怎么看你?” 他说话突然不夹枪带棒,木樨都不习惯了。 方才那个笑容太过于惊心动魄,木樨不太敢看池尔斌,小声问,“将军为何要给木樨吃糖?” “是为了提醒你。” “提醒?”木樨不解。 池尔斌说,“吃了我的糖,你就是我池尔斌的人了。” 他的人?他的什么人? 这句话太有歧义了!即便木樨再榆木疙瘩,也不能控制自己不往歪处想。她努力把自己正向着邪处发展的思想扳正了,仰起头问,“将军不嫌弃木樨的愚笨吗?” “教教就不笨了。” “要是教不聪明呢?” “打死吧。” “……木樨一定好好学!” “起来吧,要跪到几时。”池尔斌站起来让她帮忙更衣,嘱咐道,“明日要加快行程,进入庭州地界,今晚早些歇息。” “好的大人。木樨退下了。” “慢着。”池尔斌叫住她,“你难道忘了你得给我值夜?” 这几天不都不用的吗? 而且帐外全是士兵,还需要额外的人值夜? 池尔斌翻身向里,不再看她,“敢走,也打死。” 木樨:“……” 德幸和阿史那果真围攻了庭州,池尔斌还在路上时接到探子来报,二十五万大军果然只是虚张声势,双方人马加起来统共不过十五万,围攻庭州城已有三日,不过没有讨着什么好处。 池尔斌并没有带着大军紧赶慢赶地冲往庭州城救急,他一面下令全军放慢速度,一面挑选处三千精锐将士,待到入夜,率先出发,夜袭突辽和突厥联军大营,烧了他们的粮草,打得联军措手不及,退军十里。 木樨落在后面,第二天才跟着大部队抵达庭州,大军安扎在庭州城外,她则被将领们带着进了城。 和在鄯州时一样,她先被带到大将军晚上安寝的地方等着,这次住所的条件自然是比不上锦园的,连侍女也没有一个,那带路的士兵把人带到就走了。 边城条件艰苦,木樨看着只勉强算得上舒适安静,与豪华奢侈完全不沾边的院子和房间,这还是大将军才有的特殊待遇,独住一个院子,其他人都挤在别处。她决定先帮池尔斌把洗澡水烧好,再给他铺好床。木樨不知这一仗要打多久,自己会在这里留多久,她总不能天天和池尔斌那个大男人睡一间屋,不然迟早会被他发现问题。院子里还有几间小屋子,里面家具齐全,木樨决定忙完池尔斌屋子里的事后,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自己住。 然后她在烧洗澡水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从离开鄯州后,就没有洗过澡了…… 热水是实实在在的诱人,自己身上也是实实在在的脏。木樨走出厨房,找到在院门口站岗的小护卫,问他,“你可知大将军在何处?” 小护卫适才换班,过来时听见了动静,他说,“大将军召集众将军在前厅商讨应敌战术,你是大将军的侍从吧?” “是的。”木樨不关心要怎么制定作战计划才能打败敌方联军那么高层级的东西,她问护卫,“这院子热水得自己烧,那每日的饭菜呢,也是自己做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送来。” 木樨谢过他,回了院子。她想趁池尔斌还没回来,先自己洗个澡。 她在堆杂物的屋子里找到浴桶,拖出来涮洗干净了,再拖进厨房旁边的空屋,一桶桶地把热水拎过去,找齐洗澡用的胰子帕子,检查了门窗仔细关好,才开始脱衣裳。 突袭联军时,池尔斌与突辽大将兼第一高手里甫交了手。里甫落败,随联军后撤;池尔斌手臂也在混战中落了伤,用衣带胡乱包了包。之后一直忙着听庭州镇守汇报先前几日的战况,又和众将军议事,没顾得上仔细处理伤口。高建信要让军医过来给他上药,池尔斌觉得只是一道小伤,没必要兴师动众,和军医拿了药,想着回去让木樨帮忙洗洗伤口,包扎起来就好。 将士们杀了一整晚,都很疲惫,池尔斌让他们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他进了那院子,主屋里点了灯,却不见木樨的人。池尔斌走出来,准备问一问护卫,那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未走到院门,就听见偏房里传出水声来。池尔斌都给气笑了,这家伙倒是会享受,他在外面和敌人杀得你死我活,傻小子却在这儿洗起澡来了。 这是吃准了他一定会打胜仗,才这么高枕无忧? 池尔斌突然生出一点促狭的心思,决定吓一吓木樨,让她长长记性。他轻声走至窗边,把那盖下的窗扇轻轻揭起来,还未等他吼出一句什么,先听见了雾气朦胧中轻弱的歌声。 木樨洗舒坦了,忍不住哼了两句歌。她的声音极美,压着嗓子说了这么久的话,突然用原声唱歌,喉咙有些发干,她唱了两句就不唱了。偏偏就是这两句,不多不少全落进池尔斌的耳朵里。 池尔斌没想到这小子唱起歌来和说话时的音调完全不一样,小奶猫哼哼似的,让他瞬间就有些下不去手吓唬她了。 罢了,连着这么多天的风餐露宿,这小子也累了,从前定是没怎么吃过苦,好容易可以洗个澡放松,就不打扰了罢。 他本打算转身离开,然而本来只从浴桶边沿露出个脑袋的木樨想要加点热水,突然站了起来,出水芙蓉似的,让池尔斌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 池尔斌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肉-体和翻来覆去的一行大字:傻小子居然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