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萸松了口气,将手轻轻放在腹部,似有所想。有了这个孩子,她在这宫里也算有了个指望,每日也不用再因孤身一人黯然失魂了。
只是,她却不知将来要如何自处。这个孩子,是极危险的存在,若是稍不注意,便会给自己和则俜带来不可估计的灾祸。可是纸又怎么包的住火呢?想到这里,她柳眉深锁,愁意深邃。
沫儿见人愁眉不展,问道:“娘娘如今有喜了,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这可是喜事啊!”
林清萸抬头看她一眼,接着忧虑道:“后宫中女子一旦有孕,就好比在自己身上贴了张催命符,你说本宫如何不担忧。”
沫儿安慰道:“娘娘多虑了,皇上极看着皇嗣,也极看重您,旁人不敢生出什么事的。您应该安心养胎才是啊,不要多想其他了。”
“但愿如此吧。”林清萸话虽如此,心中却忧心旁事,后宫中的阴谋算计她是不怕,但她怕的是没有人敢算计她,那她可就不好顺理成章地找到一个替死鬼了。
眼下虽有银针渡穴,让脉象改变成两个月大的胎象,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她需得在太医院尽快寻得可靠人选为己用,以免东窗事发。
她问道:“飞星怎么样了?”
沫儿如实道:“飞星受了鞭刑,又被打了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那竹板子打下去,满嘴里的牙齿都松动脱落了,也没法喝药吃东西,熬了一晚上,已经被人抬出去了。”
林清萸听完后,默默了良久,道:“这件事算本宫对不住飞星,她走的可怜,你想办法送些银子给她宫外的亲人。”
沫儿点点头道:“是,奴婢明白。”
林清萸看着沫儿,忽道:“沫儿,你觉得我是不是做事太绝情了?”
沫儿摇了摇头,道:“娘娘不过是自保而已,说起绝情,娘娘还不及那人十中之一。”
“你说的是?”
“常嫔所为,其心可诛。”沫儿眉毛微拧,又道:“娘娘该趁早收拾了她才是。”
林清萸伸手抚了把额发上的银簪,轻轻取下,望着上面雕琢的银莲花沉吟:“其实这宫里的事来来去去这就这些,同在宫中却要互相谋害,今日害她明日害我,再如此反复,怕是不剩到后宫一人就不会有消止的那一天。”
昨日夜幕已降,夜色如凉水般漫上肌肤,她便想到了常绣茹的归处。
她将那支银簪递给沫儿,道:“这簪头藏了奇毒,记得在今天的晚膳里添些。”
沫儿低首道:“是给常嫔的晚膳中添些?奴婢这就去办。”
林清萸侧首昂一昂微微发酸的脖颈,微扬唇角:“不,本宫是要你往咱们宫里的晚膳里添些。”
沫儿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声音压得极低:“娘娘不让奴婢给常嫔下毒,却要给自己下毒?这是为何?”
林清萸微微垂下眼睑,冷声道:“常嫔身上所积的毒还少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毒药。”
沫儿飞快地看她一眼,“娘娘兵行险招,可实现准备好解药了么?”
“你从哪儿听来的毒药就必须有解药?”林清萸笑了笑,眼中满是对沫儿天真的惊讶,“炼毒之术,高深难测,这炼制而成的毒药本就没有死死相克的解药,更没有服下后立刻解毒的神药,解药也只是起缓解作用罢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毒发前喝几桶水井里打上来的井水,然后扣喉吐出,方可减缓毒性,但,也终归难逃一死。”
沫儿的手倏地一抽,将那支簪子小心地放回了袖里,压低声音道:“娘娘对毒药见解颇深,可也千万要小心用毒,在奴婢眼里,毒就如同烈火一般,娘娘还是小心使用,免得惹火烧身。”
林清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面色沉静地深深思索着,如今她身怀有孕,转眼间便成了众矢之的,这绸缪费心的日子怕是日复一日接个不停,没有松懈的时候了。
她心中不禁怅然,自她回到宫中就没有再过上几天安稳点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更是不能奢求平静的日子了,活一日斗一日,直到身死,才算是彻底脱离这无休无止的斗争。
仲夏将过,寒露将出,到时萧叶满地,宣白一片生出许多愁来,又是令人心情焦郁。宫廷锦绣繁荣中阴毒怨恨无穷无止,看不见尽头,就像是秋日中哀婉绵长的露气,透骨冰凉,寒心寒体。
沫儿提议道:“娘娘莫要哀愁,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
林清萸微微颔首,“也好,想来那些算计要来也都是在后头,不抓紧出去看一看这宫闱景色,怕以后的日子更是无聊烦闷了。”
前往疏香园中,空气依稀有草木生出的清冷所在,在一丛从如烟乳白的花团中,旁侧生着玲珑的兰草,馥郁吐芳。
沫儿环顾四周,指着那些白色的花朵道:“娘娘快看,这些花长的极洁净,很符合娘娘的气质。”她捻手折下一朵白色的花来,嗅了嗅,疑惑道:“怎么一点香味也没有?”
林清萸望向那些花,用手轻轻碰了碰花瓣,道:“这花颜色极净,也无沾染分毫花香,倒是不俗。”
沫儿转了转手中的花,道:“只是开花却无花香,会不会太过单调了些?白梅虽也是如云般洁净的颜色,却也有股淡淡的香味呀。”
林清萸笑笑道:“也是奇怪,虽说海棠花也并无香味,可海棠花颜色艳丽,这花却是云一般的白,又无半点香气,压干后用来写字最好。”
沫儿惊讶道:“拿花来写字?等着花都枯了,颜色不会变么?倒不如趁着现货的时候点墨书写,到时候白花就变成了字花,也不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