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翌日散值后便去赴了云阳侯的约。云阳侯请谢凛去的并非府邸,而是一处私宅。
那宅子占地比净思园要大上许多,亭台水榭,啁啾鸟鸣。云阳侯在正殿设宴,袅袅余音萦绕,琴声悠扬,美人钿妆。
今儿个云阳侯邀的可不止谢凛,竟还有淮阳王嫡孙,明钰。
淮阳王虽是异姓王,却是战功赫赫的大人物。手握数十万大军,为人耿直爽朗。可他这位嫡孙却是半点没承到老王爷的秉性,是个实打实的纨绔。
若说私交,谢凛同他也算相熟。老淮阳王在时,明钰尚小,先帝忌惮老王爷功高盖主,打小便将明钰养在盛京。
明钰生得俊,肤色极白也更偏女相,一双桃花眼含笑,见着谢凛也只挑了挑眉,旋即轻呵一声,转身就投入温柔乡。
谢凛坐下,云阳侯拍了拍手,竹帘后便走来一位佳人,站定在谢凛跟前,缓缓朝他行礼。
云阳侯浅笑,“本侯约了贤侄数次,终是把人给盼来了。梦云,好好伺候着。”
李梦云偷偷瞥了眼谢凛,很快又羞涩地将目光移开。李家原是中州镇守史,后因私吞军饷被就地处决。云阳侯接任中州兵马后,便将李梦云收入侯府,就是为着今日的用处。
谢凛没推,眼见李梦云跪在他身旁。女儿香隐隐传来,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李梦云接过酒杯替他满上,凑到他唇边。“大人。”
谢凛垂眸,余光瞧见云阳侯正看着他,便顺势就着她的手,饮了一杯。
那头的云阳侯见状,不禁轻笑。
再清高的镇国公世子又何妨,还能逃得过美人心吗?
更何况眼下姜寒失踪,先帝所出的皇子本就不多。大皇子患有腿疾,二皇子早因谋权被先帝废黜。除了姜寒以外,唯有周太后之子最有可能继位。
谢凛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这不,向来不喜应酬的镇国公世子,还不是成了他的座上宾。
不久后,便听得云阳侯叹息一声,“也不知陛下身在何处,是否还安好。”
谢凛没做声。
倒是对面的明钰,正倒在美人怀中,吃了口递到嘴边的葡萄,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凛一眼,道:
“谢大人身为大理寺,难道没一点儿陛下的消息?”
大理寺向来耳聪目明,做事循章法,据说光是大理寺养的线人就遍布整个大晋,乃至敌国都有渗透。
明钰这番试探,倒是说出了云阳侯的心声,二人皆望向他。
谢凛也不觑,掀眸望向他。“大理寺又不是钦天监,还能算卦不成?”
明钰闻言勾唇,没再理会。云阳侯眼观鼻鼻观心,旋即打着圆场。
“贤侄惯爱说笑。”云阳侯言归正传。“眼下陛下已失踪数日,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陛下有何不测,咱们还需得早做打算呐。”
明钰埋首在美人颈间,纨绔味十足,那双桃花眼笑着。“侯爷的意思是?”
云阳侯笑笑,“本侯也只是担忧,倘若陛下真遭遇不测,大伙儿心里还是得有数啊。”
“来,喝酒,喝酒。”
谢凛同明钰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接话。
云阳侯今日也不指望他们就此表态,此事非同小可,若他们立马拥护,反倒显得令人怀疑了。
酒过三巡,谢凛没再久留,瞥了眼醉醺醺的明钰,起身告辞。
云阳侯也没执意留他,只朝着李梦云招了招手。
笑道,“贤侄觉着梦云如何?”
谢凛眼皮一跳,心底已是大为不喜,面上却不显山水。“甚好。”
“本侯听说你母亲因你身边无人,总是愁色满面。贤侄既觉得梦云不错,不如让她回去伺候你。”
“梦云本是官宦出身,虽做不得你的正头大娘子,也当是锦上添花罢。”
眼下想让谢凛娶周雪莹,怕是没那么容易。听说镇国公夫人也无意同他们周家攀亲,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早塞个人进后院,也好盯着谢凛,瞧瞧他究竟屁股坐在哪边。
谢凛转着手中的扳指,没应声。云阳侯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那头的明钰倒像是酒醒了般,来到谢凛身侧,勾了勾他的肩。
“侯爷如此美意,谢大人还不快收下。”
谢凛紧着的手松了松,仍是面无表情。经着明钰这一拍,算是想明白了。
他没直说,却也没拒绝。只瞥了李梦云一眼,而后走了出去。
云阳侯面色倏松,拍了拍她,笑道,“还不快跟上。”
李梦云心下一喜,立马跑了出去。
且不说谢凛的身份地位,就是这张脸摆在盛京,也是无人能及的。
明钰勾唇,跟着谢凛走出宅子。
只见谢凛阴沉着脸,转身同谭礼道:“将她送到澜苑。”
谭礼愣怔,“世子爷……”
谢凛:“去罢。”
谭礼只得领命。李梦云这厢还不死心,觉着谢凛今日既然收了她,定是对她满意的。
她走上前,一双剪水眸恰到好处的勾人,小心翼翼道,“大人不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