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狱暗道漆黑狭长,阴骘刺骨,暗无灯火下,隐隐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谢凛取出锦帕擦着手上的血迹,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帕子扔进了炭盆。
他望了眼曾为孙太傅近侍之人,那人被枷铐吊着,已然昏了过去。
“待他醒,喂点盐水继续审,别让人死了。”
谢凛语气冰冷,余音萦绕在这森冷的极酷地。
“属下明白。”
谭礼跟在他身后,二人缓缓走出地牢。
“世子爷,此人嘴硬,恐怕没那么轻易认罪。”
谢凛蹙着眉,官服上的霉味同血腥味令他不适,衬得他心下更是烦躁。
“是人便有软肋,凭他敢为旁人卖命一个道理。”
此人乃孙太傅心腹,更是孙太傅从小养在身边的,此番倒戈绝非偶然,总有迹可循。
说着谢凛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可瞧过那张突厥书信?”
谭礼点头,那是证物,自然由大理寺保管,现下已收至证库房。
“你何时见过突厥人还用咱们盛京澄心堂的纸了?”
谢凛话毕,已然走出了大理寺。
谭礼瞠目,竟疏忽了这茬,那头立马安排人去查证,随即上前道:“世子爷,夫人让您今日务必回府,否则,否则……”
谢凛挑眉。
“否则她就自个儿看着办将她院里的丫鬟拨几个分到您院里。”
谭礼垂首,气都不带喘一下地快速说完。
只见谢凛面露疲倦,原本去往私宅的马儿顿时调转方向,朝着镇国公府去。
行至门口,正巧碰上刚从宫里散值的镇国公,父子二人相视无言,一同朝府里走去。
“孙太傅的案子可有进展?”到底还是镇国公先开了口。
谢凛轻“嗯”一声,“有线索了。”
他这个儿子向来沉稳,做事谨慎,谢琛没什么可说的。可此番牵涉颇广,他到底还是敲打了两句。
“切记秉公处理,莫要忘了为父往日的教诲。”
“儿子谨记。”
“嗯,你母亲急着找你,定是为了你的婚事。前儿个太后亲自召了她,说云阳侯府二房有位嫡女,同你年岁相当,有意为你指婚。”
谢凛停下脚步,眉宇间满是嫌弃。
谢琛怎会不明白他,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挑剔。
“为父知道你不喜受人摆布,你母亲也是没了法子。眼下周家正盛,也不好直接落了人的脸,改明儿你且进宫去瞧瞧罢,也算全了周家面子。”
“……”
诚如谢琛所言,周太后第二日便办了场冬日宴。
美其名曰邀盛京贵女入宫品茶,实则是让周家姑娘相看谢凛。
不仅如此,周太后还差人去请了姜姒。
长春宫内梅花开的正盛,斗寒傲霜,尤其是那红梅争相绽放,恰似惊鸿。
周太后身侧坐着位少女,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粉腻鼻尖樱唇小嘴,甚是讨喜。
姜姒来的时候便看到二人亲昵地笑着说话。
她穿着一袭粉梅色雪狐宫装裙,外披同色夹袄,红唇娇靥,手捧精致手炉,刚一现身就引得众人纷纷惊叹。
原先只听闻温宪公主国色天香,众人也只当是因其身份而赞,不成想竟是往低调里说的。
“温宪来了,你们年轻人,正好一同说说话。”
周太后示意周家姑娘同姜姒一道,去长春宫后头的梅园赏景品茶。
周雪莹与姜姒同岁,方才及笄。瞧着性子单纯,应是在周家千娇万宠下长大的,与姜姒头一回见,便敢上前来拉她的手。
“公主万安,臣女早听闻殿下瑰丽多姿,今日终是有幸一见。”
姜姒淡笑,“过奖。”
她同周家的人,自是热络不起来。只这周雪莹仿佛也在她的梦中出现过。
梦里的她被关在云阳侯府偏院,终日以泪洗面。
有一日听得府中敲锣打鼓、宾客喧哗,问了前来送餐食的丫鬟才知道,是二房三娘出嫁,嫁的是权势滔天的大理寺卿,也就是那位镇国公世子谢凛。
姜姒这才仔细地端详起周雪莹来。
生得确实美,清澈的眸子不藏事,几乎是将心中所想尽数挂在脸上。
原来谢凛喜欢这样的。
姜姒牵了牵唇,跟着周雪莹的步伐,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梅园。
梅园白梅红梅齐放,颇为壮丽,一株株梅花迎着寒风翘首以盼。
只到了梅园,周雪莹的心思却是飘忽起来,时不时朝着四处张望。
姜姒瞥了丹青一眼,丹青立刻会意,走了出去。
二人本就不熟,姜姒便独自坐至廊亭饮茶。须臾,丹青返回,在她耳畔低语:
“公主,云阳侯世子朝这儿来了。”
姜姒放下茶盏,眸光清明几分,总算明白了周太后今儿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起周慎的脸,姜姒竟生出一丝恶寒。她并不想同周慎碰面,即刻带着丹青走出廊亭,朝不远处的假山而去。
假山流水潺潺,绕到后头还有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