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永文跌跌撞撞离开之后,易申重新坐下,眉头紧锁。
齐嬷嬷看得心疼:“公主,你消消气——实在不行,就揍他一顿!”
易申摇摇头。她在想的不是驸马有通房的问题。
辛永文在面对她的时候,太正常了。这就是个对皇权充满敬畏的普通古代人。
这种人或许敢为了“子嗣”偷偷纳几个小妾,毕竟大安律没有明确规定驸马不许纳妾。但是他能做出抛弃公主发妻这种事?他敢吗?他图什么?那时候安兴帝是不在了,但人走茶凉也没这么快吧?
或许他的确是“被迫”抛弃原身,那么在原身重新回到京城之后,他怎么又能跑到原身府外求复合?
先得罪先帝的遗孤,再得罪新帝的妹妹,辛永文不想活了?总不可能是嫌九族人太闲,想一起去琼州岛喝椰汁吧?
这时候可不流行去琼州盖别墅,那边荒凉着呢。
易申不太想得通这里面的干系。不过她一点也不怕。从她这段时间的试探来看,大安朝的低阶武官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更别说一家子文弱书生的辛家了,一个个全是弱鸡。
只要辛家不能将她一击毙命,她就能反手爆了这一家人的狗头。随后她的一万六千八百大军平推过去,足以把辛家碾成齑粉。
——等等,她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易申沉思,她穿过来之前可不是这样打打杀杀的人啊!
一定是辛家风水不好,导致她在一墙之隔的公主府,脑回路也变得奇怪起来。
易申再次摸摸手上的火铳。她怀疑安兴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因为在她提出“折腾一下火铳”的时候,安兴帝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下来。
这可不是小事。大抵……相当于她在现实世界时,对元|首说一句“我要在家里折腾一下导|弹”,然后元|首不但答应下来,还随手送她几个,让她放心折腾,不用担心被查电费。
这合理吗?
能把一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的人,易申不相信他能轻易地将这种事情交给女儿,即使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大概这就是先皇后遗留下来的爱情光环吧!
易申正在感慨,小宫女进来禀报,说驸马求见。她对小宫女说:“叫他们到西偏房去。”
然后她站起身,让莘瑶过来给她整理仪容,特别是头上的九串旒珠——这是安兴帝按前朝诸侯的规格赐下来的,易申总有点怕这九串珠珠搅在一起,那就不好看了。
辛永文和他的四个通房战战兢兢地等在西偏房里。小宫女搬了张椅子,让怀有身孕的那位坐下。辛永文看着,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公主到底知道了多少?为何又要在大婚之日将此事挑明?莫非……
莫非公主心里还是有他的,所以才不能接受他有其他的女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珠串相碰之声;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珠帘向两旁挑起,易申依旧身着蟒袍,缓步走了进来,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明亮起来。
易申走向主座,一个机灵的通房想讨好她,为她擦拭座椅;但只动了一步,齐嬷嬷一声轻咳,那通房下意识地抬头偷觑过去,只见齐嬷嬷屏息肃容,满面威严;那一行宫女也是各个衣饰华丽,比她见过最尊贵的人更加贵气。她不禁膝盖发软,不由自主地慢慢跪倒,瘫在地上。
易申坐下,莘瑶为她端来茶水。易申并不去碰,只让她放在旁边案上,抬起头打量辛永文的四个通房。
“驸马确定只有这四个吧?”易申一个个看过去,见都是容貌普通,身材丰满的类型,便知道辛文氏这是急着想抱孙子,所以给儿子安排的都是传说中“容易生儿子”的类型。
辛永文讷讷不言。
易申轻笑:“驸马可想好了,过了今天,再有其他的阿猫阿狗跳出来,本宫可就按大不敬治你的罪了。”
辛永文勉强点头:“是,只这四人。以后,以后不敢再有。”
易申点头道:“齐嬷嬷,把这些人安排到本宫的庄子上吧,派女医照看。”
四人惧怕公主的威严,不敢出声哀求,只能低声饮泣,在被宫女请出去的时候,都求救般地看向辛永文。然而辛永文敢说什么呢,他也很害怕啊!刚才易申那一火铳差点喷他脸上,他现在还时不时想摸摸脑袋还在不在头上呢。
紧要关头,外面传来通禀之声,说辛祭酒夫人求见。
易申眼皮都没抬一下:“驸马,你娘来了,去招待一下吧。”
辛永文不敢冒犯公主,同样不敢冒犯他娘。他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去,没走几步,辛文氏自己挑了门帘,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一进来,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求殿下垂怜,秋雨肚子里怎么说也是永文的血脉,求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饶她一命吧!”
易申根本不接她的话,扭头问齐嬷嬷:“嬷嬷,在公主大婚之日,入公主府大哭者,该当何罪?”
齐嬷嬷怔愣半晌,都结巴了:“这,这,以前没有敢这么做的人,我不知道……”
易申便又问辛文氏:“辛夫人刚抄了一遍《大安律》,律中可有提起过,公主大婚之日,入府大哭者当何罪?是算谋逆,还是算犯上?”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话不妥,便摇摇头:“算了,今天死人不吉利,就算哭嫁好了,免罪吧。”
没等辛文氏说什么,易申又催小宫女扶她起来:“这是本宫驸马的亲娘,你们见她这么可怜也不扶一下,难道想让驸马刚嫁过来就没娘?”
辛文氏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实在是易申的每句话都捅在她的肺管子上,她的肺都快气炸了,却不敢发作,只能凄凄惨惨地说:“殿下,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