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门口停住，顾淮对童瞳道：“你带她们先进去，我停好车再来找你。”　　　　“好。” 童瞳解开安全带，带着苗苗和田大娘进了麦当劳。　　　　现在正好是用餐高峰期，店内几乎坐满了人，童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落的四人座，赶紧让田大娘坐过去，把位置占住，然后才带着苗苗过去点餐。　　　　柜台正在排队，童瞳拉着苗苗的手，指着菜单上的吃的给她介绍。苗苗听得似是而非，什么汉堡新地，她不懂是什么，就照着画片上的样子，凭感觉选了一些。　　　　排到自己时，童瞳有些焦急地往门外看去。顾淮怎么还不来，她不知道他想吃什么？　　　　“你好，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柜台后的马尾小姐姐笑盈盈地望着她。　　　　童瞳只好硬着头皮替顾淮点了。四个人四个汉堡，再点了些炸鸡薯条饮料，还给苗苗点了杯巧克力新地。　　　　“你好，一共是168元。”　　　　“好。” 童瞳低头扒拉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宝，准备调二维码出来付钱。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才上班两天，工资都没发，拿什么买单？”　　　　童瞳回过头，顾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多出一副墨镜。他掏出钱包，抽了二百块递过去，接着稍微低下头，似乎不想别人认出他。　　　　收银的小姐姐接过钱，盯着顾淮问：“现在任意消费加十五元，可以换购一款海贼王的玩偶，请问有需要吗？”　　　　顾淮侧头盯着童瞳：“要不要？”　　　　童瞳也不跟他客气，收起手机：“反正你给钱，那就要一个吧。” 跟着对收银的小姐姐说：“帮我拿一个乔巴的。”　　　　“好。一共是183元。” 小姐姐找完零钱递给顾淮，然后拿了一个乔巴的玩偶递给童瞳。　　　　童瞳转手递给苗苗：“喏，送你的。”　　　　苗苗惊喜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拿着，看上去很珍惜的样子。　　　　童瞳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店员备餐的间隙，周围有女生开始打量顾淮，似乎对这个在店内还戴着墨镜鸭舌帽的男人很感兴趣，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目测应该是个大帅哥。　　　　“那个男的好像有点面熟啊？有点像明星。”　　　　“明星应该不会这么高调来人多的地方吃饭吧？”　　　　“他不是戴着墨镜嘛，肯定是怕人认出来，我觉得起码是个名人……”　　　　童瞳寻思让他继续杵这儿太显眼了，于是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对他道：“田大娘在那边，要不然你先过去，我待会儿把吃的端过来。”　　　　店内嘈杂，她说话时，顾淮要稍微弯下腰才能听清她说什么。两人距离极近，她清浅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从耳根到脖子突然有些酥麻。　　　　喉结轻滚，他哼了声：“就你？摔倒了还不是要我给你收拾。”　　　　“……” 隔着墨镜童瞳都能感觉到他翻了个白眼，只好讪讪地闭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收银小姐姐看着两人互动，噗嗤笑出来，很八婆地对童瞳说：“你男朋友怕你端不动才故意这么说的。”　　　　“……” 童瞳嘴角抽搐了下。男朋友？exo me？？？难道在她眼里，他们是男女朋友？？？　　　　忍住吐槽的冲动，她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不不不，我们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　　　　收银的小姐姐将信将疑地望向顾淮，刚才两人贴面说话的样子，分明有些亲昵啊。　　　　顾淮板着脸：“你应该去看一下眼科。”　　　　小姐姐这才晓得自己弄错了，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　　　　……　　　　餐齐了以后，顾淮把重的带饮料那一盘端走，让童瞳端装着薯条和小食的那盘。苗苗风卷残云地把鸡翅吃完，还满意地吮了下手指。　　　　童瞳告诉她：“待会儿我们送你和奶奶去酒店住，明天让金叔叔送你们回家。”　　　　“嗯。” 苗苗用力点头，跟着想起什么，问：“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去看妈妈？”　　　　童瞳愣住。短时间内，她可能没有办法见到妈妈了。田大娘的低保仅够生活，还要考虑她今后读书的问题，根本没有余力支付她们两个去看杨弃的路费，更何况，这一老一小的，来了城市也找不到路，叫人怎么放心？　　　　但童瞳不知道该怎么跟苗苗解释这一切，她也不忍心说出口。苗苗是她接触的第一个案例的相关人，而且已经跟她建立了信任，她不想苗苗对她失望。　　　　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童瞳说：“姐姐也不知道，但是姐姐会替你想办法。”　　　　苗苗眨巴眨巴大眼睛：“你保证吗？”　　　　童瞳点头：“我保证。”　　　　顾淮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童瞳一眼。苗苗则露出难得的笑容：“谢谢姐姐。”　　　　*　　　　离开麦当劳，顾淮把苗苗和田大娘送到电视台附近的一家酒店，那家酒店是台里的合作酒店，对顾淮很熟了。他很快替她们办好了入住手续。　　　　童瞳和苗苗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酒店的员工领着她们祖孙俩上楼，并保证会好好照看两人。　　　　送别田大娘和苗苗，顾淮和童瞳离开了酒店。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人肩并肩走着，突然顾淮问：“知道什么是轻诺必寡信吗？”　　　　童瞳自然是知道，轻易给别人承诺，就一定会有做不到失信于人的时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刚才对苗苗的承诺太随意了。”　　　　顾淮直言：“你并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帮她，你只是当时无法拒绝。”　　　　童瞳垂下头，绞着手指：“是，我刚才是没有想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对她有责任。”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顾淮：“等我发了工资，我想给她们汇点钱，能帮一点是一点。她们找不到去监狱的路，那我就找时间去一次大川，教她们怎么坐车来容城。只要她们能到容城，我就有办法接她们去监狱。”　　　　顾淮也望着童瞳，她瞳孔里仿佛映着星星，那么闪亮。然而他明白，这只是她未经世事的善良。就像所有初入行的记者，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每一个弱者。　　　　“想要帮助别人是好事，这是做记者的根本，所以我理解你想帮苗苗的心情。但我想提醒你两点，第一，量力而行。你既然选择跑社会新闻，就要做好遇见弱势群体的心理准备。只要你在这行做下去，迟早会遇见比苗苗还惨的孩子，但你只有一个人，只领一份薪水，你的钱帮不了所有人，这是现实。帮谁，帮到什么程度，这些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第二，帮助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要狭隘地局限在自己出钱出力的思维里。哪怕是国家级别的扶贫，发到每个贫困户手里，也不过几百块，因为贫困人口基数太大。更何况是一个人的钱，一个人的力，那更是微弱。换一个角度，如果能推动社会体制的改善，促成社会问题的解决，就能帮到更多的人。这也许比单纯地给钱更有意义。”　　　　空旷的停车场里，就他们两人，月光洒在顾淮肩上，朦胧而柔和。童瞳仰望着他，慢慢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教我这些。”　　　　顾淮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一开始对我很凶啊，而且你从来不带新人，我听胖哥说，是陈以南硬让你带我的，所以我以为你对我怀恨在心，肯定不乐意教我。”　　　　“我对组里的每个人都很凶，对你也不会例外。不管你进到我组里是什么原因，既然进来了，我会一视同仁，不会藏私。” 顾淮说着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起来：“但是，如果你是摊烂泥扶不上墙，半年后也别怪我不客气，不给你通过试用期。”　　　　听他这么说，童瞳安心地笑了：“知道了老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要他不歧视她走后门，不对她藏私，那就太好了。　　　　*　　　　回到租屋楼下时，一辆明黄色的甲壳虫停在那里，旁边倚了个短发少女，斜挎了个Chloe的小猪包，戴着红色Beats耳机嚼着口香糖，脑袋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抖动。　　　　少女一见到童瞳，立马扯下耳机飞扑过来：“你跟顾淮死哪儿去了？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条微信吗？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忙着呢。” 童瞳推开她：“别碰我啊，我从昨天到现在没换过衣服。”　　　　乔萤立马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滚滚滚，赶紧上楼洗澡去。”　　　　趁童瞳洗澡的间隙，乔萤把带来的零食摆满整个茶几，再拿了两个酒杯，兑了点牛奶加百利甜酒。她今儿就是专门来八卦顾淮的，岂能没有准备？　　　　等童瞳洗完出来，乔萤立刻把她拽上沙发，往她手里塞了杯酒，一脸山雨欲来的八卦样。　　　　童瞳见她来势汹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好认命地盘腿坐上沙发，拿过抱枕抱着：“问吧。”　　　　乔萤拿起一包奥利奥饼干，当成话筒对着童瞳，正儿八经地问：“顾淮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童瞳呷了口百利甜：“我没问他啊。我才刚认识他好哇，哪敢问这么私人的问题。”　　　　乔萤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么重要的问题怎么能不问呢？你可以不问他本人，问他同事啊。”　　　　童瞳撇嘴：“得得得，我下次给你问行了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依我推测，以他工作的强度，不太可能有女朋友。哪个女的能受得了他三天两头不着家，他车都停电视台好几天没开过了。而且这两天也没听见他接私人电话。”　　　　乔萤有些失望：“他没有女朋友啊？”　　　　童瞳奇怪：“他没有女朋友不是正好么，你失望个啥？”　　　　“你懂个屁！” 乔萤把奥利奥往茶几上一扔：“我跟他那些女友粉可不一样，我是姨母粉，姨母粉你懂伐？我是真心觉得他到年纪了，该找个女朋友了，不然身心会坏掉的。”　　　　童瞳好笑：“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当姨母粉？”　　　　乔萤啧了一声：“重点不在年纪你懂吗？在心态！哎，跟你说你也不懂，对牛弹琴。”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接触他两天，觉得他人怎么样？”　　　　童瞳想了想：“除了说话比较讨厌脾气比较不好之外，其余倒是没什么。他跑社会新闻这么多年，人品肯定没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崇拜他做的新闻。”　　　　乔萤奇怪：“话说你怎么会分到他的组？他不是不带新人嘛？”　　　　童瞳苦笑：“可能是我爷爷去疏通了下关系吧，不然我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也是，你爷爷曾经是新闻系教授，桃李满天下。” 乔萤突然想起什么：“哎，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现在是最接近顾淮的女生？你可以坐他的副驾驶耶！”　　　　童瞳耸肩：“So？我是他徒弟。”　　　　乔萤狠狠地拍了下她后脑勺：“你傻啊，他长这么好看，又这么有名，你也说了人品没问题，虽然他年纪对你来说是大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近水楼台可以先得月啊。”　　　　“得你妹！他是我师父。” 童瞳白了她一眼，低头呷了口酒：“再说了，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乔萤想起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悄悄吐了吐舌头：“你还要继续等陆陈西啊？”　　　　童瞳抱着酒杯，闷闷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