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离言甩甩脑袋,将不该有的思想问题抛之脑后,缓缓跟上。
江莲背着剑,脑袋枕着双手,“反正也没地方住,赶巧么。省得你再磨叨。”
合着是在这等着呢?池离言忽然感到前一秒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你可真不是个人,老头你都算计。”
“你不也是?”江莲无所谓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彼此彼此。”
她的意思是池离言把老爷子扔回地上的举动,然池离言却不是这样理解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想起她之前一次次看破他的想法,以及一次次论证神仙能随便看破凡人心中所想,他方才那点小九九......
岂不是被看个精光?
池离言莫名开始难为情,“你的剑沉不沉?我帮你背?”
边说边要帮她卸剑。
江莲急忙跟他拉开距离,“你又抽哪门子风?”
池离言没皮没脸地凑近:“看你好看。”
......江莲脸色一沉,“不抽风,改恶心人了是吧。”
当时那把剑离池离言并不算远,他甚至隐隐感觉下一秒那把剑就会刺破他的胸膛。
剑的女主人爱上他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死亡的概率大到几近百分百。
所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恭恭敬敬地退步:“对不起,是我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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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的家里算不上穷,宅子里甚至有一排客房。
但这不是要点,要点是江莲和池离言一到地方就看出宅子里的阴气特别重,重得过分。
连九幽灯都变得耀眼。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一眼,江莲上前对老爷子轻飘飘地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反正你年纪大健忘。别总想着攀高枝卖闺女,钱财乃身外之物,够花就行。”
老爷子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闭嘴不言。一直领着他们到尽头的客房才开口,“若您不介意,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我自是不介意的。”多说无益,江莲索性不再自讨没趣,“劳烦带他去打头的那间。”
欲推开门走进房间休息,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
她顿住脚步低头,顺着那只把她衣袖攥得皱成一团的手往上瞧,是池离言煞白煞白的脸,“你一个女孩子,挺不安全的,我陪你住呗。”
女孩子?
又不是她年纪小你让着她点和女大三百送仙丹的时候了?
她一根一根把池离言的手掰开,“有你在才不安全,快滚。”
“这些日子里我们日夜相伴,生死相依,看不见你我浑身难受。”池离言这次不抓袖子,改抓衣服了。
他还不敢把她的衣摆掀起来抓,不美观,只揪起一个小角。
滚都说的那么好听,有戏。
“我看见你浑身难受。”嘴上这么讲,行动上回头告诉老爷子,“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知道那间房的位置,一会带他去就行。”
老爷子会意离开,江莲指指他的手,“别装,挺大个人不嫌丢人么?”
池离言一脸谄媚地松开手,“我不跟你在一起睡不好觉,哪丢人?直面自己的内心很丢人吗?不丢人吧。”
“孤男寡女,你可别乱说。”江莲则嫌弃这只不怀好意的黄鼠狼到极点,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眉眼中那股熟悉感在半黑不黑的月色里爆棚。
那张脸…..头疼。
“您放心,我打地铺。”他竖起三根手指,“我池离言对天发誓,绝不动您一根汗毛,贼心贼胆该藏着我藏着该掖着我掖着,保证不让您感到任何不悦。”
他还敢藏?还敢掖?江莲皮笑肉不笑地:“说人话。”
池离言:“我害怕。”
......江莲时而不敢相信池离言的年纪,他往往透露出一些不属于他这个二十多岁年纪的人该有的稚气。
或者她真的老了,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
“很难理解吗?”从她的脸上不难看出她的疑惑,池离言更加夸张地形容,“这是鬼宅啊,鬼宅,有鬼的!”
江莲歪歪头,“可你是修士啊?”
“修士怎么了,修士是抓妖的,也没人教我怎么对付鬼。乖乖,跨物种了都!”池离言越说越激动,他自然是明白二者之间区别的。
“你说倒装句干嘛?”江莲被他逗笑,“也是奇怪,你都不怕妖怪,还怕同物种的东西?”
池离言单是想想就倒吸口凉气,“你不懂,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人比妖怪更可怕。尤其这种死了的,不可估量。”
“这话不太像你能说出来的。”江莲没做过人,更不理解人,甚至不喜欢人,“你不是自诩人间正道?你去渡他呗,给他念大悲咒。”
换位思考,她连活着的仙都不怕,更没怕过死的仙找上门。
自然不能对池离言感同身受。
“说实话,我没学过大悲咒,光学过剑法。”恐惧,人的一种本能。
本能大到池离言无心去估量他的修为足不足够收这只鬼,“总之你就让我跟你住,给个准话行不行。”
“我说什么重要吗?”江莲看着一只脚迈进门里的池离言,作势往外走,“还是我说不让,去住另一间就行了?”
被本能笼罩,当然会有本能反应。
“我不能没有你啊!”池离言回神时,自己已经像只八爪鱼一样抱在江莲身上。
霎时间,她呆住了。
和花期一样短暂,如一场朦胧的梦。
怪不得白玉鳞说他像一个人。
她试想过无数次,那是怎样的怀抱,似山涧轻轻拂面的清风,似池里缓缓流淌的清泉。
可能...也是这样吧,温暖而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