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于只说一个字的呢?该信几个?’池离言险些问出声,觉得江莲今天莫名其妙的。
“也别相信我,别揣摩我。有时候我说要杀你,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杀你。但有时候我说不杀你,才是真的要杀你。不管我如何说,你都在死亡的路上周而复始,换个角度想,你同时也在复活的路上循环往复,你由此获得了永生,这何尝不是对你真心的祝福。[1]”
池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那您倒是直说,到底杀不杀我?我不想要永生和祝福,我这人没理想,就想得过且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江莲从他背上跳下,“对,还有,以后不许带别人来前山剑场。困了,睡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池离言站在原地重复一遍,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这应该是,活下来了吧......?
毕竟他又不姓伯,他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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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话的确不是对池离言说的。
至于究竟对谁所说,只有江莲自己知道。
有时情绪到了,总要找个宣泄口。
她回到住所,将茶杯里的茶水倒个干净,把茶叶一片一片放在纸上吸干。
“如果是单数,我就不该把贪生怕死的池离言跟仙君搞混。如果是双数,算了不可能是双数。”
她伸出指尖,轻轻掠过茶叶根。
茶叶根残留的水渍沾染到她指尖上,就着点点烛火,江莲仔细地开始数。
“一,二,三......”
“二十八。”
双数。
她不信邪,又数一遍,还是二十八。
她噘着嘴,故意把一片茶叶扔到地上。
怎料窗户未关严实,夜风顺着窗棂钻进,悄悄地趁她不注意时掠过另一片。
所以,江莲这次数,是二十六。
怎么数都是双数,还当真是奇了怪。
她觉得有些好笑。
在这世上,万事都要胜她的意,偏偏对于风的玩笑,对于茶的调皮,她没有办法。
本是想随自己的心思找个答案的事情,可没顺着心思来。
池离言与仙君是两个极端。
一个胆小苟命为重,一个宁可散尽自己的修为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救人间。
明明人间疾苦与否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认错呢?真奇怪。
她走到窗边,本想把窗户掩上,却无意间瞥到外头的柳树。
树干笔直屹立在那儿,枝叶却被吹掉几片,在风里翩然起舞。
树欲静而风不止。
比起活物,她更喜欢这些死物。
不仅因为她与它们隶属一个类别,还有许许多多比起人更能触动到她的地方。
比如天灾,比如人祸。
那些死物知道吗?当然是知道的。
可有用吗?自然也是没用的。
它们从来不渴望谁来救,更没谁会来救它们。
所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呆在原地,等它们的命运来临。
生便生,死便死,都是命数。
“柳树啊柳树,我问你个问题。”江莲倚靠在窗边,这次她换了个问题。
“你告诉我,他们像不像?”
“如果你的柳枝继续飘,那就不像。如果停下来......”
看似在问柳,实则在问风。
话音一落,不止是柳,原本随风摆动的草也跟着停下。
“咣当”一声,江莲黑着脸,一把拍落支着窗户的叉竿。
就真是邪门给邪门他妈拜年,邪门到家了。
此邪门之地不宜久留,两日后她一定连夜卷铺盖走。
里边的视线一隔绝,外面的风立刻又继续吹。
江莲不知道的是,她是天道,万事的确都要胜她的意。
它们什么都知道,可它们无法言说。
所以她问东,它们不敢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