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此时,有一道长冲至前来,原来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林生亡妻出家为道的兄长。
道长目眦欲裂,大声斥道:“林生,你焉敢欺人至此?若不是舍妹托梦于我哭诉,说你林生歹毒她死了也不得安生投胎,我还不信你竟如此卑鄙。
白天人前痛不欲生,皈依佛门博同情赚钱,晚上美人在怀,翻云覆雨,好你个林生,今日贫道便一剑杀了你这个伪君子!”
说罢,道长一剑刺去,只听林生一声惨叫,浑身登时一阵蠕动化作三块人皮坠地。
见此一幕,众人愕然,惊诧莫名。
这时,只听那道长说道:“此为画皮,附于人身之上便可树人设而成画皮鬼,便可遮天日而蔽人心。”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退后又惧又奇。
道长详查片刻后,又说道:“林生身有三大画皮,一曰(卖惨)博路人同情,涨名声,二曰(卖德)提路人缘,树立忠贞人设,三曰(卖痴)蔽路人良心,赚昧心钱。
自舍妹亡故,林生独占家产,不顾岳父岳母,恶语相向,反目成仇,如今娶妻又生子,林生非人也!”
听得此言,众人这才方知,林生此人的真面目。
朝为怀念妻子,暮为娶妻生子。人前哭旧人,人后忙造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说到这里,台上说书老者,已然声泪俱下,然而茶楼众人却是神色各异,少许感动之人已是泪光涟涟,但大多数是默然以对,不明白老人不过说了一个故事而已何至于此。
这时老人抹了抹眼泪,说下了结语:“脸皮几钱,画皮几两,情义万金何及银钱二两。昔日画皮者为鬼,今日画皮者为人,然鬼永世为鬼,人却不常为人,鬼虽可怕,却不及人心歹毒。”
说罢,老人站起身来,身形佝偻的走下台,缓缓离去。
众人一阵嘘唏,有人不满低骂,有人摇头一笑,不以为意,片刻后,茶楼恢复如常,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倒是许惊涛皱眉说道:“李哥,我怎么觉得这老头说的好像跟北城林氏布行的林掌柜有些相似啊。”
“哦,说说看。”
李负来了兴趣,他本就奇怪老头说个书都能把自己感动的老泪纵横,这入戏也太深了,听许惊涛这么一说,心中已经觉得这老头或许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在述说他亲眼所见的事实才会如此失态。
有些故事你觉得离谱让人细思极恐,然而说的却是现实。
许惊涛说道:“李哥,听说北城林氏布行的林员外为人痴情,三年前因妻儿葬身火海,从此奋发图强,修桥补路,积善除恶,只是希望逝去妻儿能够功德加身下辈子投个好胎,名声很好,不知跟老头口中的林生有没有关系。”
说罢,许惊涛又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这林员外我也见过几面,看起来虽然人模狗样但也不像是什么画皮鬼。”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险恶,是好是快岂是表面能够看得清的。”
李负喝了一口茶,目光看向楼下街道,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而往。
正如说书老人所言,情义万金何及银钱二两,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够初心不忘,始终如一呢。
反而口是心非者,比比皆是,表里如一者,旷世难寻。
此时,李负的目光中,老人佝偻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渐行渐远,然而下一刻,老人忽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周围之人纷纷散开,站在一旁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