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碧莲半跪在宋林江前,纤长的手指,拿捏着细棉花,蘸着另外一瓶瓷器里的膏药,直至棉花上沾上些棕色的液体。 菀碧莲认得那膏药,这与上次二少爷所用的那瓶是一样的,是来自西域的良药。 “少爷,可能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菀碧莲抬头轻柔道,见宋林江点头,便抬手轻轻的按压在伤口之上,一般而言,这种膏药并不疼痛,可兴许他的伤口极深,疼痛还是一丝一丝的涌来。 可宋林江早已习常,只是,菀碧莲一边擦拭着伤口,一边轻轻的替他吹拂伤口,那一股凉凉的风,似有神奇的功效,除了有种凉凉,痒痒的感觉外,他似乎没怎么感觉到痛楚。 “宫里经常有人受伤吗?” 宋林江问道,菀碧莲那处理伤口的手法极为娴熟,一看便是常替人包扎伤口习得的,可她尚在文熙宫,熙公主以才情横溢出名,该不会常接触刀剑才是。 “回少爷,奴婢曾在药膳房呆过一段时间,故对此有所接触。” 菀碧莲说道,但在药膳房那段时间,也都是学些药学为主,包扎伤口是在她被选作为熙公主贴身侍女之后,必须接受各种武打习练,尤其在刚开始时,经常会受各种各样的伤,刀伤,内伤,棍伤等等,渐渐地,几乎各种伤口,她都会知道如何处理。 “哦,原来如此。” 宋林江沉思道,可心里却对菀碧莲这个婢女十分满意,他喜武艺,受伤更是常事,可每次受伤,他都不想惊动府上的大夫,更不想让父亲知道他每日偷偷习武。 月凌自然会处理伤口,可不如菀碧莲娴熟,更是不如她手巧,那白色的扎带整齐紧贴,与月凌早上与他包扎的好多了。 况且,她还会认字,这也是他难得发现的,基于这两点,留她在身边,并不是一件坏事。 “以后在我面前,以名字自称便可,无须将奴婢挂于嘴边。” 宋林江说道,看到菀碧莲抬起那惊讶的眸子,继续道:“你叫碧莲,那我日后便唤你莲儿。” 菀碧莲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宋林江,仿佛没从他这话的意思中领会到半点,难不成,少爷是果真要将她纳入到房内了吗?... 想到这里,脑海里闪过刚刚那一个有力的手臂,不知怎的,心剧烈的跳跃着,少女的心思,全部涌泄而出,却那么小心翼翼。 “我房内一直没有服侍的婢女,我对待身边的人,不会吝啬,可我由始至终,对他们也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对我忠心,坦诚,若是你能做到,你便留在此,若是不能,便出去吧。” 宋林江说话不假,整个江园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待月凌,便像是兄弟一般,他对他信任的人的,绝不会半点吝惜,只是,这些年来,能让他愿意信任之人,也仅有月凌罢了。 兴许,菀碧莲聪慧、机灵还是从宫里头来的人,能替他处理些小事。 “谢少爷抬重,奴婢自当竭尽全力,为少爷分忧,不负少爷信任。”菀碧莲心情紧张道,只见宋林江坐于椅上,嘴角半弯,有些弧度,让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多了几分柔和,他居然笑了... “那我刚刚说什么了?”宋林江半笑道。 菀碧莲抬头,错愕的小脸愣了半刻,才突然想明白宋林江话里的意思,垂头道:“是,莲儿仅遵少爷教诲。” “对了,此下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我前去办妥。”宋林江的语气,徐徐响起。 刚踏出江园的门口,菀碧莲紧揣着手中的书信,心情有些紧张,刚刚少爷她将手中的书信送至书塾,交至高致远手中,可正是因为这个名字,让她十分紧张。 她一直假装着公主的名义,与他来往书信,包括互诉情愫,多浓情蜜意,多情丝缠绵,可毕竟她身在其外,仅仅替公主回复罢了,可一想到等会会亲自见此人,便是十分紧张。 他的文采,相当好,每次的书信里,仅是简单几句,却已显不凡,她曾于少女的情怀无数遍想象,那与她通信的男子,该是多气质凛然,风流倜傥,才让公主如此心心念记。 菀碧莲脚下如风,朝着书塾的方向走去,却在经过碧池上的木桥时,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林青清,只见她手里捧着一碟子荔枝,那可是极为珍贵的水果。 “妹妹见过青清姐。”菀碧莲朝她微微一躬身,林青清同样冲她点点头,可一旁的林娇儿便满脸笑容,显得极为不怀好意。 “碧莲姐姐今日怎么如此有空闲,出来走动,难不成,是特意来瞧瞧大少爷未来的夫人吗?” 林娇儿语气轻快,可语气里带有几分讽刺,林青清瞪了她一眼,她才恹恹的闭上嘴巴。 菀碧莲心咯噔一下,仅有一丝失落扫过,堆出微笑道:“妹妹多心了,我此行是替少爷送书信去往书塾的。” 温婉大方,似乎丝毫没有被林娇儿的话所影响,望向林青清道:“姐姐,妹妹先行一步。” 菀碧莲躬身,便从两人身旁快步离去,可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不远处亭子里的那个倩影上,藕澄色的纱裙,碧绿色的锦带束于腰间,长发如瀑布般泄于背后,她目光淡淡,只望向远方,可那每一眸,却有淡淡的说不尽的伤感。 如此大户人家之女,首辅府未来大夫人,居然也有如此忧伤之时? 埕,火光一刻之际,两双如水的眸子对上了,说不清楚,菀碧莲连忙将头低下,揣着书信,着急的离去。 不知怎的,她居然有些心虚? “哼,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大少爷才不会看上她这样的人。” 林娇儿得意的说着,林青清看着那背影,却陷入了沉思,她刚刚居然说,是大少爷让她去送书信? 江园里的婢女一直说,她们的存在就像是空气一样,大少爷几乎都不会看到她们的存在,更别说与她们说上话,可菀碧莲才到江园不到两天,大少爷居然让她去送书信? “不,她的未来,必定不可估量。”林青清沉声道。 江亭里,高桥思正临池而立,碧池里无数金鱼争相跃起,荡起阵阵涟漪,她的倒影,歪歪扭扭的倒影在池面上,十分模糊。 江亭,是距离江园最近的一个亭子,从小到大,每次来宋府,她总喜欢站在江亭之上,小时候是因为这里的池子里,金鱼最多,长大后,确是因为这里,距离江园最近。 她总希望,能无意间,碰上想碰上的那个人。 可刚刚那个容貌上佳的婢女,可是从江园而出,过去从未见过,而最近她也听说公主将贴身婢女赐予宋林江,莫不是,便是刚刚那名女子? 四目相对,仅有瞬间,可她的容貌,却有闭月羞花之态,娇小玲珑,生的一副我见优伶之貌,也不知道,林江他是否已经?..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忍不住难受起来,一旁的丫鬟大概是察觉到小姐的异样,便询问道:“小姐,我们已经在这两个时辰了,不如,我们回府吧。” 高桥思点点头,道:“回去吧。” 必经书塾之路,是一条狭长的小路,路旁是青林园,散发着淡淡的竹香,菀碧莲上次便是在那拐角处偷偷察看,可没想到,她今日居然能光明正大的走进书塾。 心情,有些兴奋。 她轻抬起脚,迈过门槛,只见侧室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她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趴在门口的柱子后,静静的看着。 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是蜀道难,学子们铿锵有力的朗读声,如天外之音,声声入耳,菀碧莲微闭着眼睛,脑海里似乎有雄壮逶迤的景象浮现。 多么壮阔的诗句。 “你是谁?为何在此?”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菀碧莲的画面,她错愕的抬起头来,看见了上次在书塾外,碰见的那个书生,只见他皱着眉,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