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言看着一身内门弟子行头的李霜城,肚子里的酒气混合着酸味往上泛。
内门弟子每八人一间宿舍,四十岁的张言是练气中期,是他们宿舍最优秀的修真者。一群人为他马首是瞻,只要是出去做任务,就必定推举他做队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唯一能够被选入内门的,包括张言自己在内。
他每天都无比坚信着,自己天赋异禀,将会成为修真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李霜城?李霜城算个屁!
入门最晚、年纪最小,刚进来的时候连引气入体都不会。
孤僻、冷傲,像头瘦弱的独狼,看着所有人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蝼蚁。
“你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东西,你算什么?”张言被他的眼神惹恼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来不及让他把怨气扭成弯弯绕绕的词藻,嘴里已经吐出恶毒的话,“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嘭”!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李霜城是怎么动手的,等回过神来时,张言的头已经撞碎了一桌的碗盘,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把他死死按在了桌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是么?”
李霜城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喃喃自语。
可是他的话音带着威压,砸进张言的耳膜,振聋发聩。
就见反派大佬低声笑起来,一直沉默如死水般的眼中闪过嗜血的光。少年的嗓音回荡在小厨房里,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愉快:
“你这么喜欢挖眼睛,那要不要先试试看挖你自己的?”
说着,手里的筷子伸到了张言眼前,似乎真的打算挖了他的眼睛,在那来回比划。
本来在外面看好戏的一众外门弟子见情况不妙,纷纷冲进来,元桃悄咪咪扔了个结界,将那些人挡在外面。
怎样向反派大佬递橄榄枝呢?就是在他做坏事的时候成为他的帮凶。
张言的脸上被划破了数到口子,粘稠的血滴落,李霜城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让他的酒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瞬间慌了神:
“不……不是,我、我胡说八道的……饶命、饶命……”
修真界一向以实力说话,人命更是分了贵贱,相差一个小境界都是天壤之别,筑基期要杀死练气期更是轻而易举。就算青冥门明文规定不许弟子私下斗殴,更不许残害同门,可不论李霜城后续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他一条小命要是交代在这,就彻底没了。
更何况李霜城如今成了孟春真人的亲传弟子,不但有了靠山,身份上还是他的师叔,长辈教训晚辈,他哪里能说嘴?
若说刚才趁着酒劲他还能半撒泼地宣泄怨念,此时是真的后怕了,趴在桌上瞪着近在眼前的筷子,抖如筛糠:“我、我是吃醉了酒,才一时……说了胡话……当不得真的,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张言脸上的血淌到桌子上,蜿蜒着流向李霜城的袖口,被他皱眉躲过。
他手里的筷子几乎是擦着张言的睫毛,一下划破了他的眼尾,肉都翻了出来。
这筷子竟是附着了灵力的!李霜城是真的要挖他的眼睛!
张言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李霜城似是觉得无趣,冷漠地将人掀翻在地,不再管他。
“让他们进来把人带走。”
元桃看他。
大佬这是不想跟小喽啰计较的意思?
“就这么放了他?”元桃问。
李霜城侧过脸颊,半真半假地问:“怎么?你还真想杀了他不成?”
“杀同门可是要被废去修为的,我可不干。”元桃斟酌着措辞,“但他犯了口业,要不是心有所想今日也不会借着酒劲吐出来。你如今到底是他的师叔,刚才他骂你的话也被那么多人听见了,总要小惩一二,以儆效尤,不然,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唔……
元桃瞄了一眼那张被血糊满了的脸。虽说都是些浅显的伤口,对于修士来说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的程度,但看上去还是挺骇人的。
说实话,刚才大佬拿筷子在人脸上比划,他有一瞬间真觉得李霜城能用那根筷子把人给戳死了。
说大佬好欺负……
元桃的良心有一丝丝小痛。
“那你说,我该怎么小惩呢?师兄?”
元桃认真思考了一会:“他既然口无遮拦,那就……罚他一个月说不了话,怎么样?”
元桃记得自己有一次在论坛里被禁言了一个星期,那段时间别提多难受了。要是一个月不能说话,肯定更难受。
“一个月说不了话?这个法术我不会,师兄教教我。”
元桃:……
跟我装萌新没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马甲下面是什么。
但他还是尽力配合大佬演出,做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蹲到昏迷不醒的张言身旁:“看好了哦。”
然后他毫不走心地掐了个诀,随手扔在了张言脸上。
元桃施展完,还回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理解了当初自己高中数学老师的心情。
不能怪老师上一秒讲1加1下一秒就讲三次函数,真的是对这些东西太熟悉了,不懂有什么好展开讲的。
何况他的学生还很可能是个高考数学满分的复读生。
“这就行了,看懂了吗?”
数学满分复读生不耻下问:“没看懂。”
“没看懂就下次再教吧!”元桃袖袍一挥,把被禁言一个月的张言扔出了结界外,让那些外门弟子把人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