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虎妞第二次进来叫起床,李稔才起来。
不舒服,太不舒服了,那个床板底下垫的是稻草,睡起来不舒服不说,那破窗户木头做的,却又年久失修,风一吹,就哐叽哐叽响…
身边还睡着个大活人,李稔完全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睡下的。
等她打开衣柜,发现压根就没有选择的苦恼,因为她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在身上,一套在衣柜里,还都是灰扑扑的,不是不干净,是浆洗太多次,洗得都褪色了…
今儿个,刘家村的村民们都早早起来吃了饭收拾好,要去镇上交粮税了。
本朝每年交两次粮税,一次秋收,下一次,就是晚稻成熟的时候了。
粮税粮税,就是农民们把地里收成的二十分一上交给当地县衙,一般都是田地的主人交的,像刘二柱家租钟家的地,每年只要把地里一半的产出给钟家就行,很不用自己去交那么多税的。
李稔收拾好以后,家里人早就起来吃过早饭,收拾后小板车了,今儿不仅要去交粮税,还要去粮铺卖多余的粮食。
一般农家都是在收获以后,留下一家人嚼用的份儿,剩下的自然是趁着还是新米,卖给粮店的老板,这得的钱就是一家人全年的嚼用了。
所以今天基本上全村的人,都拖家带口,运着粮食,到镇上去,等到交了税卖了粮,手头有钱,一家人去吃一顿混沌面片儿就像过年一样的。
再给家里添置一两件家什,女人们扯些布,男人们买卷烟,小孩儿能得个蜜饯果脯。
镇上的商家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儿会有多多的客人。
他们家种的粮食多,人口也多,留下自己吃的粮食自然也多,能卖的新米,也就堪堪一千斤左右,这卖了也就二两银子,今年不用帮钟家交粮税,他们刘家要交的也就三十斤的粮食,两辆推车,装一辆不够,装两辆又太空。
罗氏就把小鱼放在推车上,李稔自然地走过去,抱着小鱼,坐上了车道:“娘这会儿身体还虚着呢,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多费费力气,让娘享受享受你们的孝顺。”
昨儿还中气十足地扇人巴掌,今儿又虚上了,罗氏只觉得婆母在装腔作势,唉,以前婆母可是从来不会让她男人还有两个小叔受苦受累的,从她醒来,倒是仿佛想开了一样…
要说罗氏以前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婆母,昨儿她那般操作,着实让她有些改观,她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只是罗氏自小就知道,凡事要自己去争去抢,像婆母这种善心太过的人,活该被欺负了去。
罗氏本来想说句什么,但是看她男人一脸乐呵呵推车的样子,就闭嘴了…
反正婆母一个也没一袋粮食重,她男人还能跟两个小叔换把手歇歇。
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刘家三虎对老子娘的愧疚感从昨天的鸡腿子事件之后就空前绝后,如今老娘有需求,自然是乐颠颠的。
这边大家伙儿风风火火地去镇上了,隔壁钟家却愁白了头,钟家两口子从来没干过农活,也没交过粮税,家里买了一个小丫头,是用来伺候他们一家三口起居的,要她去送粮也是办不到的。
昨天一家人,费了老鼻子劲,才把粮收回袋子里,另外租钟家地的几户农户,也把粮直接送到她家了,院子里堆满了粮食,以前都是刘二柱一家帮他们交税帮他们卖粮的。
如今两千斤的粮食,堆在那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运得完。
村里大伙儿对他们都冷了脸,谁让他们是外来的呢?如今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路是土路,十分颠簸,人还很多,经常堵车,早上吃的粥就要被颠出来了,路上的泥沙又进去了半碗…
刘家村实打实地在山坳里,像刘二柱家只有两亩地的属实是爹娘偏心到胳膊窝里了,是少数状况,他们刘家村地多得很!
但是有一个坏处,就是他们村离镇上老远了,去趟镇上实在是不容易,走路要将近一个时辰,等他们风尘仆仆赶到镇上,太阳升起来了!已经有好些离荷花镇更近的村民,早早地来排队了。
县衙不在荷花镇上,但是让每个镇的农民自己把粮食运到县城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县衙折中,让农民把粮税运到所在的镇上,县衙再派出差役,去清点,在雇几个人帮忙运回县衙就是了。
而这派来的差役,显然里头也有许多道道,县衙里的衙役,大多也是各个镇来的,家里少不得有种地的亲戚,不说多照顾,至少不能被揩了油去。
所以衙役们分派任务,都是各自打了招呼,要是自己没被分到自己的镇上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僚,吃自己人便宜的事情干出来不好看。
私底下,衙役们心里都有数,哪些人能多踢两下粮桶揩油,哪些人家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