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C市平静的夜色。
大道两边的商铺橱窗映着闪烁的蓝光,一辆接一辆救护车争分夺秒地冲刺向前。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宽阔的自动门前,以张楠金为首的全副武装的十二名医护人员不约而同站在一起,神色或紧张或凝重地望着门外浓重的夜色。
大厅里弥漫着大战来临之前的寂静。
卫霓站在边缘,整理手上的医用手套。
一股没有缘由的神圣的激情从她心中升起。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那些日夜纠缠她的烦恼和痛苦,她的心跳隔着耳膜震荡,心情却是异常的冷静。
“你紧张吗?”
实习生站在她身边,脸上一半紧张一半兴奋: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大型急救现场。”
急救车的声响越来越近,夜空开始混入蓝色。
卫霓没有回答,而实习生也已忘了她还没有回答。
因为随着愈发强烈的蓝光闪烁,包括实习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卫霓垂下戴着蓝色手套的双手,平静而坚定的目光准确地投向刺破夜色的长条警灯。
第一辆急救车急刹在医院门口。
“快快快!”
急救车的后门一开,下车的除了被随队医生搀扶的伤患,还有饱含惊恐和折磨的哭泣和□□。
张楠金像拧紧发条的机器人,带领众人一个箭步走向进入自动门的病患和随队医生。
第二辆第三辆救护车接连停下,更多的患者躺在担架被抬了下来。
两名随队医生推着一张担架床走到张楠金面前,担架上的病人浑身血迹,惨白的脸上遍布冷汗,虚张的眼皮下是一双涣散的瞳孔。
“男性,三十六岁。腹腔内出血,伴有失血性休克——”
站在前面的那名随队医生飞快地说,张楠金凝神倾听每一个字,神情认真而严肃。
“考虑实质性脏器破裂,马上手术。”张楠金说,“阮医生,交给你了。”
阮医生立即上前。
“男性,四十五岁,全身多处出血,同时伴有肺挫裂伤,还有颅骨骨折、头皮血肿的情况,已陷入昏迷状态。”又有一名随队医生推着担架走上前来。
张楠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可能是重型颅脑损伤,必须做开颅手术,这个病人我来。姜主任,之后的交给你了。”
神情肃穆的姜主任代替张楠金站到了前列。
病患分流有条不紊地快速进行着,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卫霓身边的医生越来越少。
终于,她站到了前列。
“女性,四十二岁。有进行性血胸,失血性休克和急性心脏压塞。目前意识丧失,脉搏微弱,但尚有心电活动。”一名随队医生推着担架床走了上来,旁边还有一名神情惊惶,站立不安的男性。
“马上送去CT手术室,同时准备开胸手术和影像检查——”姜主任转过身,身后只有孤零零的两名医生,还不包括一个仍在实习阶段的医学生。
“赵医生,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姜主任说。
无视实习生期盼的眼神,姜主任又看向卫霓:
“卫医生来做手术的第一助手。”
“二助呢?”赵明睿眉头微皱。
“姜主任,我来做赵医生的二助吧!”实习生毛遂自荐道。
姜主任点了点头。
赵明睿眉头皱得更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想说什么卫霓心中清楚,同样也清楚他最后沉默的原因——他再不满两个助理——一个是底细不明的新人,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医学生,现今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快跟上!”赵明睿说。
移动担架床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一路飞驰,卫霓和实习生紧紧跟在担架床两侧,同样紧追的还有先前一同入院的中年男子,他死死握着床边,一边跟着担架床跑,一边颤声呼喊患者的名字。
或许是出门时太过匆忙,男子一只脚穿着鞋头微微开裂的解放鞋,一只脚穿着带子断了一截的塑料拖鞋,蒲扇一般的大脚委屈地挤在明显尺寸不合的拖鞋里,两根指头都滑了出来,他却对此浑然不觉。
到了手术室门口,男子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
“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妻子吧!”扑通一声,男子重重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妻子……我们没有孩子,相依为命三十多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我们会尽力的。”赵明睿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先一步走进了CT手术室里。实习生紧随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