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作死的丫头,还学会藏东西了!跟你那个娘一样,赔钱的玩意儿!”
穆空青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阵叱骂声吵醒。
他一睁眼,入眼的是一片泥糊顶。
恍惚了一阵,穆空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穆空青死前刚考上公务员,出去旅游的时候见着有个孩子落水了,周边又没旁的人,一时冲动就自己下去救人了。
结果倒好,人救上来了,自己没了。
现在还落到了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听说是叫炎朝。
连朝代都和原来的历史对不上!
穆空青晃神了一会,视线顺着土墙下移,就看见一个干巴巴的小丫头,怀里正抱着缩成一小团的妹妹,手还捂着妹妹的嘴。
“怎么了?”穆空青揉揉眼睛,就想趴上窗口往外看,却被二丫一把拽了回来。
“奶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你可别叫奶看见。”二丫压低了嗓子,一手拽着穆空青,一手搂着两岁多的妹妹。
穆老太的厉害,在整个穆家村都是出了名的。
就算穆空青身体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也不想无缘无故凑上去挨骂。
穆空青听着窗外传来细细弱弱的哭声,忍不住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见大姐在哭?”
穆二丫神神秘秘地说:“我早上跟大姐打猪草的时候,找着了一个鸟蛋。大姐说想给大伯娘补补,我就叫她藏起来了。”
穆空青听得一头雾水:“那她不是藏起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叫奶奶知道了?”
穆二丫叹了口气,趴在穆空青耳边说:“我瞧见了,是大姐想把蛋壳喂鸡,整好叫奶撞见。”
然后穆老太那个火啊。
老大家的这些年生了五胎,养活的就三个丫头,好容易盼来了第六胎,好么,还是个丫头。
这是个丫头也就罢了,接生婆还说,老大家的伤了身子,要是这月子不坐满,怕是后头都难生。
穆老太还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认了。
休了老大媳妇,他家也娶不起第二个,只能指着现在这个传宗接代。
要坐月子,那也只能让她坐。
但这坐月子,不干活行,再想弄点好的补身子?做什么梦呢。
家里穷成这样儿,老爷们都不定能吃得饱,还叫她个赔钱货吃蛋?
这可不就闹起来了。
眼瞧着那边儿哭声越来越大,穆老太的叱骂也成了:“我打死你个小贱皮子。”
穆空青听着不对劲,赶忙挣开了二丫的手,一溜儿地就蹿了出去。
二丫一时没抓住他,急得直跺脚。
这会儿大人们都不在家,除了穆老太和穆老大家的赵氏,就剩一群小孩子。
小孩子们被吓得不敢冒头,赵氏又还下不了床,穆大丫被穆老太一路撵着打。
穆空青从房里一出来,就见院子中间的穆大丫身上,已经有了一道一道的血痕子。
“奶奶!”穆空青也不管穆老太正举着芦柴棒,直接就扑进了穆老太的怀里。
穆空青平日里很少漫山遍野里疯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族里的小学堂。为了长高,他还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更是避开了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所以他现在还是个白嫩的包子。
白白嫩嫩一张小脸,就算因为营养不足瘦了点儿,那也是很招人疼的。
穆老太一见自己的宝贝孙子来了,忙丢了芦柴棒,生怕伤了他。
“大柱咋醒了?是奶吵着你了不?”穆老太搂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大柱这个名字,穆空青听了四年也没习惯。
但没辙,乡下地界儿,男孩就大柱二柱,女孩儿就大丫二丫。
每每到了饭点,村口喊一声大柱,能应出一串儿声去。
“奶奶。”穆空青冲穆老太笑得甜甜的,仗着自己皮子小,一个劲儿地卖萌:“我中午睡觉梦着你了,我梦着我念书出息了,给你买花,你直夸我呢。我一醒就来寻你了。”
这头穆空青冲穆老太笑得甜甜蜜蜜,那头背后的手疯狂摆动,示意穆大丫赶紧溜。
穆大丫会意,也不敢绕过穆老太回自家房里,看旁边穆二丫正在门缝里张望呢,干脆猫着身子蹿进了二房。
这院子就这么大,穆老太又不瞎。
不过她这会儿正稀罕着自己宝贝孙子呢。
梦里还惦记着给她老太婆买花,这可叫穆老太高兴坏了。
“奶的大柱就是孝顺呦,可不像那几个白眼儿狼!”
穆老太口中的白眼狼正扒在窗底下竖着耳朵呢,这话一听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大姐,我给你擦擦吧。”二丫手上拿了块布,小声对穆大丫说。
穆大丫这才回过神,像刚注意到疼似得,轻轻“嘶”了一声。
房里的水喝完了,穆二丫又不敢去院里打水,只能扯着布给穆大丫随便擦擦。
小小一团的五丫也凑了过来,学着姐姐的样子往穆大丫的伤口上碰。
“五丫先别碰你大姐。”小姑娘的手还没伸多远,就被跑回来的穆空青叫住了。
小姑娘一转头,就看见她哥回来了。
穆空青手里端了个碗,里头正装着一碗水。
“姐,你拿水给大姐擦擦。”这是穆空青在主屋倒的凉白开。
这年头又没个抗生素,万一伤口感染了,那是会要人命的。
穆空青递完水,就不自在地背过身去了。
穆家人口多,穆家村还在北方,积攒的布料大多都拿去做了冬衣。
就算穆大丫已经十岁,是个半大姑娘了,夏天也只能穿着短衣短卦。
这会儿撩起衣服擦伤口,穆空青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是不好意思看的。
穆二丫接过水,小声问了穆空青一句:“奶没骂你吧?”
穆空青还没搭话,穆大丫先开口了:“放心吧,大柱是奶的命根子呢,哪儿就舍得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