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轩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存了死志,看样子今晚在他嘴里决计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只是这些贼匪在娄县几处镇子上祸害了不知多少乡民,今夜换做他人碰上这等手段也必然是个十死无生的凄惨下场,顾轩又如何能叫其脱身而去。
他躲闪几下后也不再行这猫捉老鼠一般的费劲事,持剑一送自健硕汉子的吼间直刺而入。
长剑拔出时,那汉子已俯身倒地,喉咙创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扑腾没几下便跌在地上没了动静。
“福生无上天尊!”
顾轩拭去剑上血渍,打了个稽首后提起两具尸身丢进不远处的土仓自中。
说来这两人怎么都想不到,原本是早早给顾轩备下的土仓子,到头来竟反倒成了自己身后的横尸地。
顾轩蹲在地上,掏出随身的酒葫芦连饮数口,待得顺过气后才拾起那柄朴刀撅塌土仓,连带着血渍银针都给一道埋进了土里。
苍穹欲晓,东方泛白。
林间惟闻山鸟声哀,涧水幽响,仿佛先前那番凶险厮杀只是一场空梦而已。
顾轩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涌起的那股子烦闷感,这才提剑穿过林雾,直奔山下娄县街市而去。
……
时下多雨微潮,正是娄县百姓祭祖的时节,散落在山脚田埂上的小土包上被祭祖的人用新土盖出来个尖尖的小土角,挂满了裁剪成冥钱样式的白纸条。
顾轩行走在田间小径上,只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连先前厮杀时沾上的血腥气都冲淡了不少。
山下的清晨照常重复着每天的平静和清冷。
引水渠两旁小路栽种的柳树细枝不觉间已经垂到了水面,随着一阵不知道从哪荡起微风在河面上轻轻点出一圈圈波纹荡开水面。
包子铺店门外的笼屉上正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柳树上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声,水面一层薄薄的湿雾和空气交融在一起后朝气氤氲。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忽略掉那个绯袍负剑,身上略带着丝丝血腥味的短毛道人。
约莫卯时过半,顾轩刚刚进入街市,小镇已慢慢开始热闹了起来。
街边的小摊贩摆出物件忙着手中活计,时不时有官道上疾驰进城送信的快马奔过。
他走入客栈时,才发觉这里白日间来客络绎不绝,全然不似夜间那般生意清冷。
就连客栈雇佣的两个小厮此刻都在门外摊子上忙来忙去,招呼着清晨的过往食客。
临街对面,几个身着轻甲的斥候送信交接后,径直从官驿走进了客栈中。
他们坐下后也不理会那些或是鄙夷,或是畏惧的眼神,各自要了碗浓茶消解一夜奔波的困乏,然后开始闲聊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才十多天叛军就已经攻破了范阳,估计再过上个把月时间京师能不能守住都悬乎。”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斥候喝了口浓茶,接话道:
“你们晓得什么,听上头说京城里的那些权贵早就把家眷钱财送了出去,更玄的是,很多探子传来的情报上竟然说豫州路这边有人在给叛军输送粮草军马,真是奇了怪哉。”
老斥候话音才落,旁边一人嗤笑一声,抢过话头说道:
“得了吧老管,还军马,粮草,就咋们娄县这种连亩高粱谷子都种不出来的地界,哪来的草料养活军马,
没准是你们南营那边的斥候多喝了几碗马尿,又趴在教坊司娘们肚皮上胡乱吹嘘了,那些娘们可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成你嘴里这个场景了。”
“哈哈…”
这些斥候们粗狂的笑声多少有些让周围的食客胆颤心惊,低头颔首间手中筷子夹动的频率不由得加快几分。
传言荣王手下的南营军在战场上素来狠辣无比,以战力卓著扬名在朝。
万一这群大爷骑在马上奔波了一夜有个不痛快啥的,他们这些吃早茶的食客们可就遭了大殃。
至于斥候们口中说的荣王,军马之类的讯息,就离他们这些忙于裹腹的平头百姓更加遥远了。
反正哪朝天子坐堂日子也是这么个光景,他们顶多也只关心一下南边战火如荼,今年加征的赋税和丁役会不会再翻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