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被知道了也没什么吧?有个声音在心里说。
可能会很积极地和他说谢谢,用道谢为借口约着他共度时间,那其实……嗯……
诺德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自己正对着建筑里残留了魔力的废墟发呆。
他最后还是好好抹去了自己到访的痕迹。
真的想见面的话,应该普通地联系,而不是这样拐弯抹角地期待对方发现。但他不打算联系五条悟,所以就没有然后了。施法者在心中整理一番自己的想法,得出了结论。
他多少在留意着那几个学生的信标,想要确认他们是否安全。
咒术师的工作比他之前以为的危险。即使是魔术师,在现代社会,也不会好像习以为常一样把自己置身于随时可能面对死亡的风险之下,更别说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对施法者而言还是在长辈的庇护之下学习使用力量的时候。
至少这件事他可以帮帮忙。诺德想。
他在附近停留了一会打发时间,直到确定那三个信标和另一个汇合——那个坐标总是像跳跃一样在到处跑的。
明明只是位置的简单信息都能让人联想起本人风格的人,世界上大概是没有多少个的。
他不应该过度关注的。但是大概安全了,那总归是一件好事。
诺德又想起来——离上次维护魔法阵过了几天,而且他还给五条悟带去了一些东西。现在去查看不会碰上谁,上次布置的侦查魔法忠实地进行了无生命信号的报告,所以在闪现之后,诺德来到了那个没有家具的出租屋。
啊,说是想着来维护,但他也没拿素材。
下一秒魔法师注意到了墙上的便签纸,笔划张扬地写着『谢谢!』。
这还真是……
他拿下那张小纸条,盯着看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不可能是在说信标的事——五条悟应该刚刚和虎杖三人汇合,之后没有到过这里。所以是在说昨天在超市里买的东西。过于生活化的反差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客气。”诺德对着空气轻声说。
稍微犹豫,他把便签收了起来。
真的没有其他要做的事了,他在傍晚的街上意识到了这件事。
夏天的白昼很长,但林立的高楼遮住了大半的天空,从这里看不见落日。东京是一座繁忙的城市,行人在大街上匆匆地走过。巷口印着小吃店名字的招牌亮起来,大概是为下班的人们提供休憩的场所。他也应该回家了,也许安排一下明天的日程。
这么想着,他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小巷。
那里有一个咒力源。
咒力源,即,拥有咒力的存在。之所以用这么麻烦的名字,是因为在魔法师的感官之中,咒力并不是一种直接可以感知的存在,只是一片魔力的真空。当然,同样也没有强度和性质的区别。他记得咒力来自负面情绪,那么是说咒力理应是一种令人不快的存在,但他也不能感觉到这件事。
但那并不能算来到这里的充分理由。
那么,为什么他会走向这里。
是因为判断这里有咒灵吗?不是,咒灵和咒术师都是拥有咒力的存在,而在那里的多半是一个人。
是因为对咒术师感兴趣吗?不是,虽然他尊重咒术师的工作和目标,对这一切本身却没有太大兴趣。
那么是因为巷尾的小吃店吗?当然不是。
诺德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是个陌生的人……应该是人。多半是男性,尽管留着长发。二十多岁,大概,他这几天已经有过了一次错估他人年龄的经历。有些令人在意的是对方的脸上有伤痕——那应该称作伤痕吗?十字的切痕横跨整个面部,被皮钉缝合起来。是因为光影吗,那双眼睛看上去颜色不一。
盯着别人的异常之处并不礼貌,诺德移开视线。
不管怎么说,是个不认识的咒术师。
那意识到那个事实的时候,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望。
啊,
所以说,
他也只是在找着借口消磨时间,在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理由停留的地方,抱着装作没意识到的期待,想着会不会遇到那个人。
明明表示着拒绝,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有这样想”。实际上想了吗?想了,而且在半推半就地期待。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强烈的羞耻感泛上来。
口袋里叠好收起来的纸条此刻忽然变得令人无比在意。
他该回去了,不,他该……
巷尾的咒术师也看到了他,“嗨”地一声和他打招呼,诺德冷淡地点头致意,拉开一旁小店的门,在走入建筑遮挡视线的瞬间离开了这里。
那是一家小吃店,店主在吧台后面忙忙碌碌地准备食材。
听到纸门的声音,上了年纪的店主先是说了句“欢迎光临”,接着才回过头来,看向走进店里的顾客,出声招呼。
门口的客人是留着浅色长发的男性,在门口探头探脑,环顾着店里不大的地方——除了吧台后的中年男人空无一人,“呀,没有别的客人吗?”他问。
“刚刚开门,客人想吃点什么?”店主没作多想地回答。
“嗯……”脸上有着十字缝合线的年轻男人露出一个心情很好的笑容,“招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