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空气一下显得好安静。
五条悟似乎乐于继续这样的对视,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漂亮的蓝眼睛显得专注,视线不时轻微闪动,让人在意目光的落点。
被那样注视,颇有些被拿走了主导权的无措感。
叮——
嗯,是烤箱好了。
诺德不自在地转身。
在他靠近时,五条悟十分大方地为他腾出空间,拍了拍身侧。
……他其实,并不经常使用沙发,有时候这件家具甚至不会被添进他的新家里。而这会儿咒术师反客为主在上面安了窝,十分理所当然,还有些赖着不走的意思。
“不会真的让你睡沙发的……也不用这么在意吧?”诺德转移话题地说。
“是吗?”白发的青年拿起盘子里的奶酪卷,一边咬了一口,视线短暂地因此移开,很快又看向他——明亮的浅蓝,“那是说我可以睡床吗?”
“……嗯。”
“真的?”五条悟没太相信地眨眨眼。
“也不需要我一遍遍地回答吧?”诺德忍不住抱怨。
那让五条悟顿了顿,他看上去甚至有些讶异。一会儿像是想起来手里还拿着甜点,也许是才分心想要品尝奶酪卷的味道,好像还算喜欢,舌尖舔了舔快要掉下来的碎屑,“哇哦。”咒术师意味不明地感叹。
魔法师也尝了一个。
既然是赠礼,他会想要好好接受他人的馈赠。
还不错,虽然说不上惊艳。
他稍微推了推盘子,示意自己已经没有再要的打算,“如果你还想要的话。”
他那么说,五条悟嗯嗯地应了两声。
于是诺德起身。招待一名客人总是多少要做些准备,他从衣柜里找出新的浴巾,放在挂架上,“浴室在这里,”他开口向咒术师说明,“钥匙我放在门后面——如果你夜里需要出门的话。”
有些太安静了,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在。
居家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响,他把卧室的空调开在睡眠模式,再把遥控器放在床头,那个塑料制品和木质的床头柜碰撞的声音也大得让他觉得不自在。当然一切都与之前相同,与只有他自己在时相同。但却像是有什么令人在意的无形之物满涨起来,正不声不响地彰显自己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的客人坐在客厅里,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异常安静地看着诺德的一举一动。
诺德对上那道视线。
总觉得好像会被看透。
“你对我好好哦。”五条悟开口。
年轻的咒术师用着有些孩子气的措词,语调也像是没作多想。
日语不是诺德的母语,但他在语言上稍微有些天赋,所以也能体会语句之间微妙的区别。明明是成年人极少会说出口的话,从五条悟口中说出来像是一句既单纯又诚恳的感叹。
“啊,这么说也不对。”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只是和前几天比啦。是因为反差吗?就是……哇哦,感觉非常开心。”他又发出感叹。
那些话让人听起来很不好意思。诺德抿了抿唇。
“但是——?”五条悟说。
挑眉说完那个词,咒术师就没有再说话,仿佛等待着诺德的回答一样安静地看着他。
“‘但是’?”诺德不明所以地重复。
“这个时候总会有个‘但是’吧?”五条悟自然地说,“你愿意陪我,愿意带我回家,愿意让我在你家过夜,甚至还有招待,”他开玩笑地示意桌上的奶酪卷,“……明明前几天还完全不愿意见到我。所以后面怎么想都有个‘但是’吧?”
的确是可以猜到的事情。五条悟也显然早就猜到了。
那个小小的捉弄设想起来时是很有趣的。也许会让眼前的人大呼小叫,不满地抗议,或者装出一副夸张的失落表情。那些画面在心里冒出来的时候好像是很有趣的。
但现在却不怎么说得出口了。
“你当然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我会去找一家旅馆住。这对我来说不算太麻烦,你知道的,‘闪现’。”诺德轻声说,感到些歉意,不由自主地询问,“这样好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要问我的话当然是完全不好!”他停顿了几秒,像诺德所想的那样乍乍乎乎地大声抗议,但是很快,勾起嘴角,咒术师的表情柔和下来,稍微露出笑来,“啊,这个是真的没想到,一般都不会想到吧?那个有点作弊哦,你的魔法。”
眼前的青年像是在和老朋友说笑那样轻松地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老朋友。
“我有好好满足这位客人的要求吧?”诺德也轻笑。
“但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吧?”五条悟嘟嘴抱怨着。他抱怨别人的时候语气总是很亲昵。
“——抱歉,抱歉。”
“现在就要走吗?”五条悟问他。
诺德看了他一眼,五条悟的表情很放松,对上他的视线,苍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他的睫毛很密,诺德分心地想。
“我以为你会更不高兴。”他说。
“那我死缠烂打你会留下来吗?”五条悟笑了一下,“那留下来嘛~和我一起睡吧?我睡相很好的。”他开玩笑。
“不留哦。”
“大失所望!”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沙发,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那是非常生疏的社交距离。
这是诺德这周刚租下的公寓,不想整理的行李还放在客厅的一角,他被还没用惯的新家具环绕,在有些老旧的客厅里招待他新家的第一个客人。像是谁先发笑谁就输了的游戏一样,在对视中,诺德和眼前的人几乎同时笑出声。
“再陪我一会嘛,好吗?”五条悟问。
“好啊。”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