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洞门,便到雪净堂。
雪净堂带着一个不小的庭院,栽着各色花草,传出早春的微弱虫鸣,正屋并东西耳房,屋宇广阔。
屋内靠窗处,置一张玫瑰木雕镂空的宽榻,多宝格置奇玩摆件,墙壁悬挂南朝名家的山水画,墙后放着一张黄花梨木雕四时花卉的拔步床,悬挂红玉珠帘。
闻梅生得面容娴静,身材高挑,林昭昭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那天她去水云斋,在斋外打帘的丫鬟。
天已太晚,稍稍拾掇过后,林昭昭躺在陌生的床上。
本以为会睡不着,只是她到底不挑剔,且被褥干净蓬松,气味舒服,没一会儿,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巳时。
春雨袭来,雨水顺着房檐坠落在地,滴答声不绝于耳。
待林昭昭洗漱完,八仙桌上摆满早食。
一碗粳米山药粥,一碟清炒胡萝卜丝、药芹五花肉片、手撕鸡肉,还有猪肉香菇馅包子和蟹黄汤包,轻易引人食指大动。
只是,看着还冒热气的食物,林昭昭点了几盘:“这几盘可以端回去。”
闻梅问:“是不合夫人胃口?”
听出她的恭谨,归雁说:“姐姐误会了,”她已和闻梅叙过年齿,闻梅排大,“往日,我们三奶奶晨起后吃得清淡,再多就两个菜,如今这比午饭还多,奶奶是怕吃不完,浪费了去。”
林昭昭也说:“若你们三个还没吃,便一同来吃,省得再跑一次。”
满霜早馋得偷咽口水,拉开圆墩坐下:“恭敬不如从命!”
归雁笑了笑也入座,闻梅没有动,束手站在一侧,国公府的丫鬟重规矩,林昭昭不勉强她。
用过早食,外头依然飘雨,林昭昭站在檐下看雨。
闻梅打游廊走来,一眼望过去,只觉一幅雨中美人图在眼前展开。
林昭昭身着秋香色缠枝葡萄褙子,一袭鸭卵青百蝶罗裙,她没有刻意修饰腰身,仍掩不住窈窕身姿,像是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这阴沉的天里,添一抹皎然颜色。
她伸手接雨滴,雨水碰到她圆润的指头,一下弹开,微微仰头,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那微挑的眼睛内,瞳仁清澈干净,云雨多厚重,闯不进她眼眸。
水灵灵的一个人儿。
不光是样貌,看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和她那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也能推演出她的为人。
闻梅恍觉,原来雪净堂,等的是她。
林昭昭摩挲手中雨滴,低头,发现不远处的闻梅,两人四目相对,她朝她笑了笑,闻梅束手走来:“夫人有何吩咐?”
林昭昭说:“昨日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准备好,烦你帮我拿把伞来。”
闻梅问:“夫人要伞是?”
林昭昭说:“我想出去一下,见见家中人。”
闻梅福福身:“夫人若要出门,往这边来。”她带着林昭昭和归雁,到屋后的倒座房里,转动机关,便显现一个密道。
穿过密道,出口是另一个柜子,她们到国公府旁边的一个三进小院子。
闻梅解释说:“日后夫人出门,从这边走。”
这样不会留下话柄,国公府果然事事周到。
林昭昭对她客气地笑了笑:“辛苦。”
她和归雁共撑一把竹骨伞,水珠溅落在披风上,洇湿些许,展目望去,四处雾蒙蒙。
归雁对昨日之事,还心有余悸:“奶奶何不等那要犯郭啸宇被审明白了,再出门呢?”
林昭昭回:“郭啸宇刚被抓走,那方势力定会消停一阵,否则动作越多,破绽越大,朝廷也会暗地保护我们。”
“况且,若只因此我就不敢出门,便是因噎废食。”
归雁点点头,心头松泛:“我要是有奶奶这般心胸,昨个儿也不至于左思右想睡不着。”
林昭昭斜乜她:“你就是夸我夸出花,也没钱奖你。”
两人说说笑笑的,先去到北街伯府。
芜序苑被烧了一半,好在不至于和大房一样塌了。
林昭昭雇几个婆子,把完好的东西收拾出来,装成箱,抬去永安街的宅子,还得找木工修门修窗,归雁留着督工。
忙完这些,林昭昭自己去永荣街的萧家宅邸。
这宅子也是三进,老太君住在主屋,萧氏二房住在次点的院堂,王氏么,至今昏迷未醒,和女儿杨兰英一起住。
萧氏做贼似的,拉着林昭昭,小声说:“祖母今日发话,要去济天寺求平安,咱都得添彩头。”
近来,伯府确实多事,关于彩头,倒不是伯府没银钱,主要是家里每个人拿钱出来,显得心诚,心诚则灵。
“若要问你出香火钱,你最多出这个数。”萧氏用手指比了个二。
林昭昭:“二十两?”是不是有点少了?都不够她买一指甲盖的徽墨。
萧氏:“二两!”
林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