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坐在客堂里,玉牌就放在桌子上,他转动着佛珠,目不斜视。 玉牌是个好东西,即便是普通人,常年佩戴也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可惜他即使多摸几下也会留下太过浓厚的气息,一不下心就会让那只九尾狐起疑心了。 他觉得九尾狐和求见的凡人少年之间有关系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二者之间差距太大,若是有羁绊,其原因无非是情爱纠葛和恩情偿报。 沈砚机一进门,妙清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体孱弱,五内虚耗得几乎如耄耋老人。虽说是容貌过人,可要说和以美貌著称的狐族相比,那肯定是差得远。 而且这命格—— 妙清略一皱眉。 除非是人间帝王,否则这凡人的命格即便算不上一望而知,一眼也能看出个大概了,但这沈家小公子的命格他却看不清楚。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九尾狐遮掩了他的命格,不想为他人所知。 妙清见了沈砚机真人,立刻就把情爱纠葛的猜测给推翻了,便只认为是九尾狐大抵是受了这凡人前世什么恩情,此世才前来了解因果。 修真者因为干涉了因果而被坏了命格而受几世之苦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沈砚机与妙清互相见了礼,都屏退了左右的仆人和沙弥。 沈砚机开门见山,看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玉牌,道:“大师,您看这玉牌……?” 他话未尽,但是所想表达的意思二人都懂。 “这玉牌……”妙清转着手中的佛珠,略一沉吟,“恕贫僧直言,施主这玉牌怕不是妖族所赠吧?还是一只白狐修炼成精。” “正是,大师慧眼如炬。”沈砚机应声,顺便还奉承了一句。只是他并不擅长做戏,语气听上去并未更热络几分。 妙清观其神色,见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既不像与那九尾狐有何情义,也不像听闻妖族之事而心生惧怕。 他心中有了几分计较,稍顿,继续道:“那白狐在这玉牌上留下了寻引之阵,你带着此玉牌,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那白狐找到。” 沈砚机见他迟迟不说自己关心的点,便直接问了出来:“那这玉牌可对人有害?” “自然无害。”妙清十分肯定地说道。 沈砚机思考了片刻,把遇到洛清辞的事情说与妙清听,只是隐去了他与狐狸做交易的部分,只说狐狸非赖在他家里不走。 其实这与事实也相差无几。 他说完情况,有些忧虑地问:“大师你看,这狐妖到底有何目的?” 妙清安听了,更确信了几分这九尾狐是来报恩的,但他却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而是闭上眼睛转动佛珠,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不过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又开口了:“制作这玉牌的白狐我也曾见过,实力深不可测……有些事情,贫僧不敢妄论,还请施主请回吧。” “麻烦大师了。”沈砚机虽然失望,但也没有为难妙清,收了玉牌便提出告辞。 “施主且慢。”妙清在他走的时候,又叫住了他,“贫僧这里有一道灵符,若有危难,撕碎此符或许能保你一命。” “这千年云木盒能保灵符灵气不散,若非可以探查,白狐必难发现,还请妥善保管。”他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沈砚机,“贫僧力薄,只止于此。是福是祸,还要看施主造化。” “多谢大师。”沈砚机道谢。 无论这妙清大师说了什么,他到底还是出手相助了。 妙清亲自送沈砚机出了门,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也只不过没有把真相全部说出来而已。 阿弥陀佛,佛祖莫怪,莫怪。 ———— 沈砚机面色平静地离开积香寺,一言不发地直接上车,打道回府。 思安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揣摩心意,问道:“公子,您的事问得怎么样了?” 沈砚机一脚已经踏进了车里,听了这话只停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甩手扔下了帘子。 他尚且记得洛清辞的表现,他们那些修行者大概是能探知周围,他可不想被那所谓的妙清大师看出什么不对来。 若让沈砚机来评价妙清刚才的表现,只有四个字:不知所谓。 说来说去,只说了那狐狸精多么厉害多么难对付,可需不需要对付,却一个字也不提。 不提倒也罢了,可明里暗里却又暗示他狐狸精不是什么好妖怪,似乎是在忌惮着洛清辞,不敢直言她的不是。 可要说真的没有一搏之力,为何又说一张灵符就能保他性命,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沈砚机摩挲着玉牌。 怕不是知道些什么,觉得洛清辞不会对他动手,而想要引诱他做些什么,而妙清就能从中捞取好处了。 洛清辞这只狐狸精是好是坏,他原本还不确定,可看这位妙清大师的反应,起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的。 似乎某些方面好的还值得妙清大师图谋。 沈砚机想起自己看的灵异志怪小说,不仅有妖修图谋人命以助长自身修为,也有人修杀妖取血夺丹来快速修行的。 他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都说修行之人要清心寡欲,可他怎么瞧着其中的勾心斗角、利益纷争,一点也不比凡人少。 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没办法参与这些陆地神仙的争斗,只不过他们这争来夺去,倒是便宜了他。 沈砚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木盒,准备把这木盒里的东西给洛清辞瞧瞧,看看她怎么说。 思安看到自家主子甩门帘的动作,觉得他似乎对和妙清方丈的谈话结果不太满意,想了想,提议道:“公子不如去隔壁清凉观看看?” 沈砚机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不必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