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们两个,鞋子这么脏,不要踩在我们的地板上。” 祁箐箐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听到张欣怡如此不客气的话,也只是微微顿了顿,假装忙碌地收拾着床上的东西,这是她能留给那几个人唯一的体贴了。 那对中年男女神情尴尬地缩了缩脚,尽管他们的鞋子已经洗过无数遍,但是上面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怎么洗也洗不掉,看起来就像是多年不洗的样子。 看着张欣怡脚上白得发亮的崭新球鞋以及一身时尚透着少女气息的装扮,再看看自家女儿破旧的凉鞋以及身上仅有的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那还是孩子表姐好心送给她的旧衣服。两人之间的差距清晰可见,就像是被人为地划下了深深的鸿沟。 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歉疚,都是他这个当爸爸的无能啊,才会让女儿遭受这样的委屈。 这个男人大概只有三十多岁,脸上已经挂满了风霜,而此时原本还算挺直的腰微微弯了下来,露出了深深的谦卑,“娃儿,对不住啊,我们鞋子在出门之前其实已经仔细地洗干净了,但是一路赶车过来,难免会沾上一些灰尘。等我们走了之后,让我女儿帮你们扫干净,她从小干农活,这些事情都是做惯了的。” 李梅木着脸看着父亲卑躬屈膝,看着母亲呐呐不言畏畏缩缩,而对象不过是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子,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浓重的哀伤。 “不要,你叫她走开,走开,”张欣怡胡乱地挥着手,脸上带着一抹恐惧,“我不要和满头虱子的人在一起,她会传染给我的。” 李梅虽然虽然有些不忿,但是她宁愿弯下腰的是自己,而不是父亲,所以她脸上挂着歉意,对着张欣怡说:“同学,对不起,我以后会保证一周洗一次头的,也会想办法把虱子清除掉,不会传染给你的,因为...因为家里比较干旱,水不够用,一个月才能洗一次头,所以才会这样子。我...” 她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细如蚊蝇,因为张欣怡毫不掩饰地抬手捂住鼻子的手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天啊,你竟然一个月才洗一次头,难怪我总觉得有一个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够了,这宿舍是我收拾的,地板是我扫干净的,”祁箐箐将手中的东西往床上一摔,波光潋滟的大眼睛瞪着张欣怡,“要是嫌脏你就滚出去,还想赶别人出去,你算老几啊,是她爹还是她娘啊。” 祁箐箐一身从尸身血海里锻炼出来的气势全部外放,一直被家人娇宠着的张欣怡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被她瞪得接连后退了几步,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心有余悸。 祁箐箐懒得理会被吓到的张欣怡,上下扫了一眼仿佛初中生一般的女孩子,她怀疑对方有没有15岁。 “我是祁箐箐,是你以后的舍友之一,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梅。”女孩的眼中闪着亮光,有些受宠若惊,这是自高中之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同学。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梅低下了头,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大概过几天等她了解了自己的情况,大概也会露出跟别人一样嫌恶的眼神吧。 在李梅低头的那一刹那,她头发里的爬出了一只半个小孩指甲大的虱子,圆嘟嘟的肚子一颤一颤的,耀武扬威地爬来爬去。 想到以前曾经在腐尸身上见过的钻进钻出的各种蛆虫,祁箐箐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她强忍着用手将虱子抓出来拍死的冲动,若是她真的那样子做的话,眼前这个快要将头埋到脖子里的舍友怕是要羞愤致死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能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那对中年夫妇的身上。 “叔叔,阿姨,你们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吧,不如先坐下来歇会儿。”祁箐箐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又怒瞪了一眼旁边的张欣怡,“我舍友从小娇惯着长大,脾气不太好,说话可能不好听,要是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我代她道个歉,还请你们见谅。” 一旁的张欣怡被祁箐箐充满杀气的眼神镇住,敢怒不敢言地嘟了嘟嘴巴,她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嘛,那里有说错。 李梅的爸爸因为祁箐箐的话脸色松快了许多,他连连摆手,“哪里的话,小姑娘就是说话比较直而已,没什么的。我们梅梅从小地方来,很多事情都不懂,还要拜托你们多多帮忙,叔叔在这里先谢过你们。” 李梅的妈妈脸上也露出了热切的神情,从包里翻出了一袋东西递给祁箐箐,“这是我们家乡的一些特产,你们拿去尝尝。” 看着对方有些忐忑的眼神,原本想客气一下的祁箐箐眉眼弯弯,爽快地接了过来。 “谢谢婶子,我能打开来尝尝吗?” 李梅妈妈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都是农家的东西,小姑娘你们不嫌弃就好。” 土黄色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着一个个表面平滑有裂痕的大枣。 张欣怡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嘀咕,送个礼也抠门成这样,竟然挑最差的来送。 祁箐箐可不像她一样,平时吃惯了各种精心挑选的水果,对她来说,李梅妈妈送的这个东西正和她的胃口。反正只要是给她送吃的,在她眼里都是好人。 她抓了一把大枣,到洗手池里搓洗干净,拿了个干净的饭盒装着,招呼大家一起吃。 “咦?”祁箐箐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大枣,上面布满了裂纹,长得其实并不是好看,没想到却是意外地好吃,她发自内心地赞道,“婶子,你们这些枣子真甜,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李梅的妈妈笑得眯了眼睛,“你们喜欢吃就好,其实啊,我们那边的大枣长了裂纹的更好吃,俗话说“歪瓜裂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外面的人都不清楚,只看外表,专挑好看的,哪里知道其实外表好看不代表内里就很好。” 正准备拿起第二颗枣子的张欣怡手一顿,总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刚想发飙,又想到自己吃了对方的枣子。 算了,吃人的嘴短,看在她带来的枣子确实比自家都好吃的份上,暂且忍了。 张欣怡偷偷地瞄了一眼祁箐箐,见她朝自己看过来,赶紧抓了一颗枣子放嘴巴里,权当是压惊。身边杵着这么一尊煞神,谁还敢放肆啊,也就那一家子傻,还以为那是什么良善之人呢。 张欣怡嗤鼻,她虽然蛮横了点,但是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她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叔叔、阿姨、还有李梅,谢谢你们的大枣,我和她出去买点东西,你们慢慢收拾。”祁箐箐指了指张欣怡,并将眼珠子艰难地从李梅的头上挪开,有一只可怕的虱子跑出来了。 “我?”正在吃着枣子的张欣怡懵逼地抬起头,啥时候她们的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出去逛街了,她怎么不知道? “对,就是你。”祁箐箐假装挽着她的手臂,实际上用了些力气将她拽了起来。 毫无人权的张欣怡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着往外走,谁叫她力气比不过别人呢。 直到走到宿舍楼下,张欣怡都不知道祁箐箐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一起。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张欣怡恶从胆边生,狠狠地甩开了祁箐箐的手臂,不想继续跟着她走,凭啥她要听她的话呀,不过是个学生而已,自己刚刚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才会觉得她是个杀人如麻的人。 “跟上,然后带我去买除虱子的东西。”祁箐箐低低地说说。 “啊,你要去给那个“邋遢鬼”买?”张欣怡满脸疑问,“她有钱还给你吗?” 祁箐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是我,是我们。” “凭什么我要给她出钱啊,让她自己去买。”张欣怡微微提高了声音。 “如果你希望以后被虱子爬在头上作威作福的话,”祁箐箐目光冷然,“那随你。” “好吧。”张欣怡垮下了双肩,神情有些沮丧地捏紧了背包的带子,她已经听到了钱从口袋里飞走的声音。 不过想到那些可怕的虫子,要是爬到了她的头上,让她顶着一头虱子走在人群中,那还不如杀了她。记得她以前有个初中同学就是因为头上长了虱子,头发被剃了精光,结果足足被人笑了一整年。 头发被剃掉这个后果,比起荷包瘪下来要严重得多了,所以她还是踢踢踏踏地走在了前面,领着祁箐箐去买东西。 祁箐箐跟在后面,眼里漫上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