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亭晚还记得,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这位冯小姐拉着李胤之,单独说过话。 至于说些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看着脸色渐白的冯翎,许亭晚只觉那不是一场愉快地对话。 冯翎眼中笑意渐消,神色也渐渐黯淡下去。 “记得……”她低低说道,恍然就想起了那天他的冷凝神色。 她是皇后的侄女,所以常在宫中走动,免不了和身为皇子的李胤之碰面。 所以在她的心里,她和李胤之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只是后来,封贵妃出事,他被陛下关了起来,他们的联系才就此断了。 听说李胤之在被关的那段期间,精神有些恍惚,仿佛忘了很多东西。 之前在他回来的庆功宴时,冯翎就察觉了不对,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 因此在那晚的寿宴上,冯翎忍不住就拉过他,问:“五哥哥的梦里,是不是总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为这句话,李胤之才同意和她单独相处。 那时的冯翎很开心,用自己的手牵着他的手,眉飞色舞地就讲起了当年往事。 说起他们当年在皇后宫里的初遇,又说起他们曾经的玩闹。到最后,她羞赧一笑,埋入了他怀中:“五哥哥,我说这么多,你记起我是谁了吗?” 可是李胤之却冷冷推开了她。 “本王与冯小姐,不过浅识,所以还请冯小姐自重,莫要再这般,坏了清誉。本王受不起。” 春日的夜微寒,风过时,他的声音也拂过耳畔。 就如冬月霜雪,吹寒入怀。 一如他现在对自己的冷漠。 冯翎感觉自己就像是茄子,而李胤之就是霜雪,相见的一心欢喜瞬间被冷凝,只余失落的怅然和绝望。 春雨润物无声,不过须臾就将冯翎的发丝和衣衫打湿,紧贴在她的颊边身上。 许亭晚看着那淋在雨中的娇弱美人,心底不免生了几分怜惜。 可伞在李胤之的手上,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许亭晚思忖着,李胤之对她这样的下人都如此关怀,那想必对这样的娇.小姐也更是爱怜,所以他极有可能将手中的伞转让给冯翎的。 许亭晚做好了淋雨的准备,就缓缓挪步到伞外。 然而那雨丝还没浸润到她肩上衣衫半点,她就不受控制地被身边的人猛然拉了回去,复又避在伞下。 正发愣间,李胤之又隔衣衫拉她手腕,带着她,与冯翎擦肩而过,毫不怜惜地将那贵小姐丢在了雨中。 为他的漠然离去,冯翎虽是难过,可她捋了捋紧贴在颊边的湿发,捧着脸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身边的婢女说道:“不管怎样,看见了五哥哥就好。能看见他,就好开心好开心。” 她面上笑得开怀,可丫鬟看着她,只觉心疼。 从小到大,小姐都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喜欢着成王。 就算他漠然以对,就算他置之不理,她也能为一个小小的对视、简单的相遇,高兴一整天。 喜欢得这么卑微,又这么庞然。 许亭晚看了看身前人,又愕然回首,看着困在雨帘中的那女子,心底疑惑又震撼。 再回想起李胤之对尧青的态度,许亭晚心里的情绪有几分复杂。 那太子看她时,眼底对她的欲.望是一点也藏不住,许亭晚不用猜也知他是有些断袖之癖的。 李胤之与太子是兄弟,难不成……他也有这样的癖好? 虽然李胤之已然放开了她手腕,但许亭晚将手搭在他方才紧扣的那处,总感觉有些发痒。 她为难地拧了眉,下意识地去远离他,不断在伞的边沿试探。 李胤之察觉,微不可查地一蹙眉。 而后,手腕轻轻一转,就将那伞往她偏去。 许亭晚除了衣角微润,无一处打湿。 而从伞沿落下的雨水,悉数搭在了李胤之肩头。 玄色澜袍,一点湿润的痕迹也看不见。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成王府。 尧青早就在府中等待,看见拨开雨帘,闲步而归的二人,一颗心总算放下。 “唉,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担忧死我了。”尧青一边拍拍胸口,一边向他们迎来,继续道,“太子那边出了事,我以为你们也没能逃过一劫呢!” 李胤之伸手掸肩上雨水,微拧了眉:“太子?” 尧青点点头:“对,太子在回府的途中,又遭到了刺杀,不过也好在,那杀手没有得逞。不然我们成王府,恐怕就脱不了干系了。” 说到最后,尧青心下一松,叹出一口气。 太子使一国储君,安危甚重。 可这段时间,却频繁遭到暗杀。 纵观整个朝堂,对太子有所怨愤欲下杀手的,仅有他们这些亲王。 而这些暗杀,都是在他回来后才发生的。 李胤之似是笑了一声,停了手上的动作。 看来他李胤之,是逃不了这层干系了。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太子的苦肉计,还是他人的暗中挑拨。 而这场暗杀之后,翌日朝上的变故,推波助澜地,彻底将李胤之拖进了京城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