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夔这般出来,众人的目光,顿时皆是一齐望向了他。
“韦叔澄,还有一件事,某觉得,你现在还是一齐交待了吧。”李夔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什么事?你还要问某什么事?”韦叔澄故作镇静,却有说不出的慌乱。
“某想问你,先前汧阳县怡春院女妓红鸯被杀一案,那个幕后主使之人,便是你吧。”
李夔的声音很轻,在场的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哦?那个女妓红鸯被杀,其幕后的主使者,亦是他么?”县尉段知言忍不住插了一句。
李夔点了点头,直视着韦叔澄道:“自然是他。当时某甚是感觉奇怪,为何红鸯这样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女妓,却会这般惨遭毒手。说吧,你为何要杀红鸯,她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你?”
韦叔澄怔怔无言,目光呆滞,仿佛象没听见一样。
见他不说话,李夔淡淡一笑,又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某为何会这般来问?又为什么这般确定,那红鸯被杀害,有你这样一位县令参与其中?那是因为,某要搜查那红鸯的房时,发现了一封与你笔迹很象的邀请函。而邀请函上的日期,与她的死期十分接近。当时,某就在想,韦叔澄你这位县令,定会与这红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不过,碍于你的县令身份,某知道再想追查下去,也只能无功而返。但现在,某还是想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韦叔澄你时至今日,也该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了。“
韦叔澄面目死灰,没有说话。
李夔目光转向远方,轻叹道:“韦叔澄,现在你等劫夺上官,本是死罪。也许在你看来,反正自己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在死前还要再认下这般罪行呢?某知道,你定然是在想着,你今番若只认了劫夺曹府直等人,以及贪墨汧阳县城钱财之事,虽然自己一死,却可保全家人,已是足矣。但你想过没有,现在你家小虽有赵司马作保,可暂时无事,但将来若有人存心举报红鸯之案,那现在被暂过放过的你等家小,却必是会噩运当头。到时候,他们的下场与命运,李某却是不敢想象。”
李夔这番面无表情的话语,令韦叔澄脸上一颤。
他当然知道,李夔的话,不是在吓他,而是在说实话。
毕竟,他已然身死,其家小还不是只得任人揉捏。若是有居心不良之辈,再把那他未曾招供的红鸯之案翻出,那他最为看重的这一家人,只怕真如李夔所言,俱是难得保全了。
按《大唐律,他这样的罪官家属,最终只怕难逃流放琼崖的命运。
而琼崖之地,这唐朝的海南岛,当时乃是人迹罕至,充满了烟瘴毒雾的蛮荒之地。若是自己的家属被流放到了那里,还想要保住性命,却是难了。
在李夔的逼视下,韦叔澄苦笑一声,缓缓开口。
“李夔你猜得没错,那杀害红鸯的黄拐脚,亦是间作组织安排在汧阳县城中的一员。不过,某却与他并不相熟,中间的运作,还是通过王宗结去办的。而某之所以想杀掉红鸯,是因为那一天,某刚刚完成了一月的钱财搜刮数额,已全部送往蒋家质库,自己也从中捞了不少,故心下高兴,遂请她上府表演弹奏。结果一时贪杯,吃醉了酒,复将她强拥而眠。本来么,吃酒宿妓之事,对于大唐的官员来说,也算不得甚么。但是,说来也巧,那天某因为送钱之事办理顺利,又刚刚喝醉了酒,一时间竟口无摭拦地,在那醉梦之中,皆对她和盘说出。“
“后来,某清醒之后,忽地发现她神情大变,看某的眼神十分古怪。这时候,某才想了起来,自己昨晚失态,把最不该说出来之事对她合盘说出。当时某心惊之下,为堵住其口,只得多出数十贯钱送于那红鸯。告诉她昨夜所言,皆是某昏乱之语,算不得数,要她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泄。而她在懵懂之间,亦是连声答应。只不过,送她回怡春院后,某心下回想,却是愈发不安,感觉这般隐密之事,竟被一名妓女知晓,十分危险。说不定她哪一天一时冲动,将某之话语对旁人讲出,那某可就彻底完蛋了。”
“而在这时,某又刚好要去凤翔府述职,某遂想着,此番前去凤翔,定要这失言一事,对王宗结和盘讲出,以求他来紧急想个办法,好歹要摆平此事。接下来,某急急离了汧阳,一路赶往凤翔府城。在见到王宗结后,某立即把此事告诉了他。王宗结听闻此事,亦是十分吃惊,在痛斥了某一顿之后,便立即派人,联系上了那怡春院的黄拐脚,要他尽快想办法,将红鸯给悄悄杀掉。”
韦叔澄说到这里,又是一叹:“于是,那黄拐脚最终弄出了那一场镜妖杀人案,将那女妓红鸯给杀掉了。某当时尚在凤翔府城,听闻此事,心下亦是如去巨石,大感释然。只不过,后来这个案子,落到你李夔手中,最终还被一点一点顺藤摸瓜地找出真象,倒又是令某等想不到……”
韦叔澄接下来的叨叨话语,李夔却没有再去仔细听了。
他的心下,其实在暗暗心惊。
没想到啊,王宗结所掌管的这个神秘的间作组织,这个连汧阳县令韦叔澄都不知其名的组织,其势力如此庞大,触角这般深广,倒是令自己意想不到呢。
接下来,县令韦叔澄象一条死狗一般,被军兵与不良人推搡着带了下去。
望着他被你喝骂挟走的背影,李夔久久无言。
然后,李夔离开大堂,去那关押之处,见十九名被抓的敌军俘虏。
他一个一个分别审问,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原来,这些被抓的俘虏,原先皆是关中的匪寇,后被这个吐蕃的间作组织给收编。虽然这些人从军官到士卒,都知道自己是在为吐蕃人效力,却犹是不知道,自己为其效命的这个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对这个组织的架构,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连这个组织在凤翔府的负责人,是那要籍官王宗结都不知道,可见此组织的保密性,却是相当不错。
这一刻,李夔心下,却在暗地发狠。
哼!饶尔等再奸诈阴险,再神秘莫测,某将来也必把这个严重危害我大唐的吐蕃间作组织,给顺藤摸瓜,统统找出并端掉,直至将它们彻底剿灭!
这个夜晚,李夔一夜无眠。
次日天亮,他与行军司马赵之度、县尉段知言、不良帅方炼等人,统领一众军兵与不良人,急急奔往汧阳。
是时候,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