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便是当皇后也担的起。”沈常棣说得理所当然。
江采薇失笑,“你说这话,也不怕有心人听了去。”
沈晚抿唇不语,看着爹娘为她的事争执不休,她决意说出自己的想法,“爹爹,娘亲,我有件事不得不与你们说。”
江采薇迟疑一瞬,问道:“说罢。”
沈晚低声说道:“我想去求陛下作废我与太子的婚事。”
江采薇讶然,抬眸和身旁沈常棣对视,二人视线相对。
沈常棣轻咳了声,“沅沅,这件事我得与你娘亲从长计议。”
沈晚略微一顿,尔后扫过那本被她掷落在地面的书册,犹疑良久她闭眸,“爹,既然如此,我想去东街别院小住几日。”
江采薇瞧她想起一茬是一茬,嗔道:“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你不许去。”
沈晩垂眼羽睫耷拉着,黯然神伤,“我就去几日,又不是常住。”
东街的别院还是沈常棣未承袭爵位时分家所住的地方,沈晚刚出世便住在那,如今别院依旧伫立在东市街那头。
沈晚虽记不清幼年时住过的记忆,但她还是想去一趟,也好清静一段时间。
她轻轻扯着沈常棣的宽袖,“爹,求你了。”
江采薇一心惦着万寿节这桩事,想着沈晚深在闺阁也得陶冶些情‘操’但她俨然忘了,沈晚如今也才十六,正是成天寻思着如何玩耍的年岁。
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性子,春日暖阳想着放纸鸢踏青,夏日炎炎想着要夜观流萤,秋风萧瑟时想着坐画舫游湖,白雪皑皑,还要赏梅亵玩。
因此她读私塾时老爱逃学,也总会被阿爹阿娘责骂。
沈晚亦是随了她的性子,固然淘气却又懂得分寸,向来是听话懂事的孩子,不过在这件事上,断没有妥协的余地。
沈常棣难得板着脸,沉声道:“沅沅,听你娘的话吧。”
沈晚一怔,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连门也没有关。
江采薇望一眼女儿,道:“沅沅近来总是说起宫里的事,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进宫。”
沈常棣叹息道:“沅沅早慧,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若不想嫁,那便不嫁,我可以辞官,可以摒弃一切,只要我的女儿平安。”
世人常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身为臣子,看惯了被利欲熏心的人抛妻弃子,也看惯了为求荣华不择手段,甚至于牺牲家里人。
而他沈常棣绝不会如此,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夫人还有一双儿女。
这是他此生执念,亦是他活下去的念头。
*
沈晚漫无目的地走在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她看到了沈景延院子后面的矮墙。
她垫着脚想要翻过这道矮墙,跑到兄长屋里避一避难,她敏捷地翻身,当要翻过去时,好巧不巧腰被卡住。
沈景延正闲步于院中,一面看着书卷,一面儿想着来日殿试的事,走到矮墙处看到那道熟悉娇俏的身影,见状他憋着笑,卷起书,敲了敲她的脑袋:“沅沅,你又在做什么。”
沈晚半个身子扑了出去,她噘着嘴怒道:“那你打我做什么!还不把我拉过去。”
沈景延耸耸肩,凤眸微敛深邃的眸光凝她,“要过来就自己翻过来,我可不是君子,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沈晚脾气上来,也不再央求他帮忙,一鼓作气势如猛虎一下便越了过去。
沈景延怕她摔倒,还是伸手搀扶了一把,待她站稳他严声责问,“说罢,又去哪儿疯了?”
“我没去哪儿。”沈晚低头盯着脚上那双沾满污泥的绣鞋。
沈景延摇头叹息,明显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勾起指节,不轻不重的在她额间敲了两下“你甭想骗我,我看你是去找那王公子了吧。”
沈晚捂着额头,娇气的喊道:“沈景延!谁许你打我!”
沈景延沉声道:“你别忘了你和太子殿下的婚约还作数,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你就会嫁进东宫。”
沈晚敛去笑意,听着他的话神色淡淡。
沈景延自顾自说着:“早让你莫与那王公子走得太近,既是救命恩人,随便拿几百两银子打发了便是,你非要见他作甚。”
“我尚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有何不可?”沈晚抬眸望他一眼,清冷回他,“而且我也未曾吐露自己的身份。”
她处处小心谨慎就是以防有心之人算计,虽与那王公子才短短相处没几日,但她看得出他是正人君子。
沈景延愣了半晌,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沉重的说道:“你知道你说这话,会给国公府带来多大麻烦么?”
沈晚又何尝不知,但她只想从心而不是像傀儡任人摆布,邺国自开国至今,曾有十几位太子妃,她们大多红颜薄命,能活下来直到册封为后的太子妃屈指可数。
她沉默一瞬,良久她幽幽开口:“哥哥的顾虑我知道,今日之事你也莫要向外人道,哪怕是爹娘也不可以。”
沈景延神情莫测,却严词厉色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别来找我。”
“我知道了。”沈晚垂下眼,心里想的却是潇湘馆,青年的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