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六千多的生活费,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属实多了点,但向溱丝毫不觉得不对。 语音里,他还在试探地问:“你觉得呢?” 叶矜当然不可能答应,不论出于哪方面原因,他都不可能理直气壮地靠向溱‘资助’养活。 特别是今天之后。 但叶矜又不想太伤向溱的心意。 他飞快计算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差不多也够两三个月生活了。 再者,还有西餐厅那边,他家教的收入其实并没有弹钢琴高,因为美术专业的缘故,他的家教定价相对来说比其它名校学生低一点。 算了,就当哄人开心了。 “好——听向先生的。”叶矜笑了声,他靠在阳台旁,宿舍楼下有好几对难分难舍的情侣,有对还在热吻。 向溱的语气果然轻松了些:“嗯!” 叶矜眸色微动:“那,下次什么时候再约饭?” 电话那头,向溱犹豫了下:“你们快要放假了吧?最近应该很忙,你好好学习就好了。” 叶矜笑出了声:“你怎么……” 向溱:“什么?” 叶矜敛了笑意,摇摇头,意识到向溱看不见后又说:“没什么,那我等寒假,再把这段时间欠的饭补给溱哥?” 向溱回应得异常迅速:“好。” “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不会的。” 向溱想,高兴还来不及。 况且放了寒假,其他人都回家与父母团聚了,只有叶矜,要孤零零的一个人。 到时候能多陪陪总是好的,哪怕他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好过让叶矜一个人多想伤心。 向溱其实不太清楚叶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公司出了问题,偌大的家业说没就没,所有财产全部抵了外债。 他甚至都不清楚叶矜现在住哪,是不是要租房子。 所以才会在合约上提出——半年后将这栋公寓无条件转赠给叶矜。 没聊多久,两人就挂了电话。 叶矜进寝室之前,想了想还是给向溱发了条‘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你也是,别太辛苦,注意休息,多穿衣服。】 向溱几乎是秒回。 叶矜看到衣服两个字才想起来,向溱的外套还在他这。 他忘了带,向溱也一直没提。 而答应要早点休息的向溱,刚开车出门,开始了自己的‘夜班’工作。 钟不云给他打了个电话:“你现在还过去?实在不行店就关一晚,问题不大。” “他今晚回寝室。” 钟不云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太拼了,真没必要,你其它收入还不够多?还要在意每月这看店的几千块钱?” 向溱在红灯前停下,等着过路行人:“我想在半年之内把房贷还完。” 钟不云:“……为什么?” 南山公寓其实很抢手。 因为属于高档公寓,环境,位置,隔音各个方面都是一流,刚开盘就被一抢而空。 它的价格也不算低,向溱买的时候是准备住一辈子的,他并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公寓大小对他来说正合适。 也因为是公寓缘故,它的购买政策很多。向溱当时手头不充裕,选择了首付比例相对来说较低的一项政策,于是每月房贷自然会提升。 想要在半年之内还完本该十年才能结束的房贷,哪怕向溱各项收入综合起来并不低,压力也非常大,钟不云实在不能理解。 房贷这种东西,真的没有提前还的必要。 但…… 钟不云懂了:“你要过户?” 向溱嗯了声。 钟不云哑然半天:“你这么对他……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向溱也不生气,只是很安静地说:“我没什么想要得到的。” “……” 钟不云从大学认识到自己的性向,到现在三十岁,也差不多十年了。 他见多了gay圈的混乱与脏污,上一刻还在跟你甜言蜜语的人,下一刻就能跑去别人的床上约pao。 昨天还海誓山盟,今天就物是人非。 在这圈子里,只要相信一条,同性没有真爱,不过都是受欲/望驱使的奴隶罢了,也不可能有哪段关系可以干净且长久的。 遇到真爱并能相守的概率大概是世界末日那么低。 于是向溱这样的人就很少见。 他不是没见过灯红酒绿,也不是没人来撩他,上赶着倒贴的也不算少……可他就是无动于衷,铁了心地对一个人好—— 对一个根本还不属于他的人忠诚。 钟不云心里就两个字:离谱。 但他向来不喜欢劝这些,做什么选择都是个人的事,作为朋友,他在能拉的时候拉一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下下周有场晚宴,主人家想搞个沙画秀,出价很高。”钟不云说起正事,“你有空吗?” “主人家是谁?” “柳璋名,搞家居生意的那个。” 向溱一顿:“有空。” 钟不云:“行,那我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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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周多的时间,叶矜和向溱都在忙各自的事,没有见面的机会。 一个在忙期末,一个在忙工作。 但不论多忙,向溱总会定时定点地给叶矜发来早安、晚安。 叶矜这些天主动联系向溱的时候也变少了,但早安与晚安总会回复的,不过是起床睡前摸一下手机的事。 除了学业,他还在追警方那边的车祸调查进度。 这个被举报的许东成确实有些问题,他有前科,且已经失踪半年多了。 但除此之外,他家里人近一年的流水上并没有大笔进账,所以暂时最多只能怀疑他是肇事逃逸,但不能断定受人指使。 叶矜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包应元与余醇都在收拾东西。 “我俩走了噢!” 叶矜回神,侧身对他们说:“一路顺风,到家了记得群里报平安。” “……哥,我做飞机欸。”包应元背着行李包摊摊手,“一路顺风不好吧?” “……”叶矜砸了个枕头过去,“那就一路平安!” “好勒!我们滚了,老二老四年后见!”
宿舍门一关,瞬间安静。 柳桉瘫在椅子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矜语气淡淡:“想许东成。” 这事出来的时候他就跟柳桉说了,柳桉还在找人帮他查许东成的信息。 “那边回我消息了,许东成老家在江南一个小县城,之前一直在辗转在全国各个工地上,据他以前的工友说,平时挺好的一个人。” 叶矜垂眸,没做评价:“具体信息呢?” 柳桉沉默两秒:“你告诉我,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爸妈的车祸显然有问题,当然是要查。” 叶矜站起身,不太明显地笑了下:“放心,我总不会激动到去报复谁的。犯罪者自有法律惩处,我只是想把所有事情弄清楚,而不是让背后的人随便推个人出来顶包。” 柳桉叹了口气,从电脑中选了个文档发给叶矜。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真的发现了到什么,那对你爸妈动手的人也一定敢对你动手。” 叶矜嗯了声:“我准备回去了,你呢?” “……跟你一起走。”柳桉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后天我爸五十周岁生日,搞了个晚宴,还要我必须到场。” 叶矜家里是出了问题,但他个人的朋友圈没断,也早就听到了风声。 柳桉语气幽幽:“老男人就是屁事多,一天天整得花里胡哨的。” 叶矜失笑:“毕竟是你爸。” “要不是……”柳桉及时收口,“看在他年龄大了的份上,我勉强给这个面子。” 他毕竟是大儿子,在家里怎么不受待见都可以,要是自家老爹的寿宴上都没出现,恐怕免不了外人风言风语。 柳桉和他爸关系一直很僵持,要不是半年前,叶矜父母的那场车祸,让柳桉意识到生死也就一瞬间的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给他爸好脸色。 “你后天也来吧,不然我真的太无聊了。”柳桉跟叶矜并肩走出寝室,“我怕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呛起来。” “好。” 叶矜本准备拒绝,却突然想到,柳氏老总的生日宴上,肯定多是圈里的朋友和生意伙伴—— 他爸妈的车祸大概率和生意场的事有关,也可以过去观察一下各家看到他的反应。 出了校门,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两人前往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叶矜要回那间没有丝毫人气的房子,柳桉得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他顺带交了21栋1202未来一年的物业费,又是好几千。 普通大学生一个月生活费两千可能就够了,而他确实不行。 除了学习,他还要顾生活,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单元楼里冰凉一片,小区环境还可以,就是入住率不是太高,显得冷清。 叶矜并不是很想回来,但他无处可去。 电梯缓缓停在十二楼,叶矜刚迈出一步,就接到了向溱的来电:“你是不是放假了?” 叶矜无意识地笑了声:“怎么,溱哥这么急着要我还饭?” 向溱说‘没有’,犹豫了会儿又小声说:“我有些不舒服。” 叶矜脚步一顿,停在了电梯口:“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去医院了吗?” “还没去……额头很烫。” “是不是发烧了?”叶矜立刻转身,“你在公寓吗?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他抬手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长腿一迈走了进去。 而在他身后,1202的门把手上,正捱着一张纸条。 内容是——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吗,十六号晚八点到南郊尚秩路1380号,一个人来。 · 叶矜一直到出了小区上了出租车,才反应过来,向溱刚刚那算什么? 他怎么品出一点撒娇的意思呢……? 南山公寓离这里有段距离,不过今天没怎么碰到红灯,四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是下午,隐约能看见一点太阳,但看天气预报说是等会儿会下雨。 叶矜去南山大药房里买了体温计,还有退烧药,之前几次去公寓都没看到过药箱。 乘着电梯来到九楼,叶矜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天没来这里了,也没和向溱见过面。 莫名有种奇怪的恍如隔世感——也不知道向溱现在在做什么,躺在床上?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等着他来,又或是就在玄关? 他也没告诉向溱自己到了,直接输入了密码进去。 卧室里,向溱正在擦头发,看见叶矜一愣,不是说一个小时吗? 叶矜蹙了眉头:“头发怎么湿的?” 向溱:“……刚洗。” 叶矜:“发烧了还洗头?” 向溱解释:“两天没洗了。” 叶矜着实无奈了,他把人摁到床尾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将新买的体温计拿出来:“选个地方测温吧。” 向溱啊了声:“……” 有点茫然。 叶矜的眼神在他唇上,腋下,还有腰部下方的某个位置分别扫视了一遍:“腋窝、口腔,还有……” “腋窝——”反应过来的向溱学会了抢答,急急忙忙的,就怕叶矜再把肛/门两个字说出口。 叶矜忍笑:“要我帮你吗?” 向溱连忙接过:“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体温计还没放到腋下,就有一双微凉的手贴向了他额头。 他听见身前人说:“好烫。” 向溱脖子泛起了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热出来的红。 体温计好不容易放稳了,就见叶矜朝他走了两步,突然弯腰靠近,用自己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向溱呼吸一窒——太近了。 近到像是要接吻的距离。 叶矜精致的五官就在他眼前,漂亮的瞳眸里还反射着清淡的自然光,双唇红润…… 向溱这时候才看清楚,叶矜的睫毛真的很长。 大约三秒,叶矜才移开距离:“比我烫多了。” 向溱停了十来秒呼吸,才轻吐出一口气,心跳仍旧‘咚’‘咚’个不停。 刚刚那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会用额头为对方测温吧? 向溱心脏狂跳不止,情绪又有些忐忑。 可叶矜的表现太正常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仿若无事发生一样问他:“溱哥,吹风机在哪?” “——第二个抽屉里。” 叶矜将吹风机插上电,再掀开床上被褥,半跪到向溱沙发后,撩起了他略硬的头发。 向溱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吹吧?” “哪能让病人自己动?”叶矜浅笑了声,“溱哥坐着就好——乖。” 向溱果然老实了。 端端正正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不过…… 叶矜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向溱发间,眸色微动。 发丝怎么这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