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珑从昭阳殿中走出以后正在哭得梨花带雨,婢女站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
“郡主这是和惠禾公主置什么气?这城中谁不知道公主向来因为圣上对郡主您格外开恩而心怀不满?恕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公主殿下向来都是个心眼小的,现在能在这个方面能给郡主您使绊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谢妧向来和我不对付,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楚月珑一抽一噎,“只是……她刚刚那样笃定,万一景将军当真被她所迷惑,那我……”
她捏紧帕子,若是景佑陵只是娶了一个寻常贵女倒也罢了,她日后自然有办法让那个贵女乖乖让位。可是偏偏是谢妧,在陇邺城中她最动不得的谢妧!
况且若是景佑陵当真娶了谢妧,以她长公主的身份,必然没有允许他纳妾,娶平妻,养外室的可能。
楚月珑向来就觉得自己将来是要嫁进景家的,所以对于景家的家训也十分明了,景佑陵也没有僭越家训的可能。
这是断了所有路。
可是她……不甘心啊。
楚月珑回想起当年青州他执剑劈开关押她柴门的时候,青州多雨潮湿,那时候正逢梅雨季。景佑陵束发在脑后,旁边的侍卫个头不及他高挑,使劲往高了举伞,也只堪堪为景佑陵挡住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雨幕。
柴房处处都是生了霉的杂物,她就这么坐在薄薄的草甸之上,双手抱膝,想着父亲能来看看自己。楚月珑当年不过就是因为偷摸了庶姐的头面,就被庶母关在柴房之中,甚至连着两顿饭都没给她送过来。
楚月珑那时因为一顿饱一顿饥,生得极为瘦小,蜷缩在草甸之上只小小的一团,鼠啮声在空旷的环境之中极为明显,她只能用手捂住耳朵,轻声对自己说——
“不怕,不要怕。”
景佑陵就是在这时而来,楚月珑在柴房之中只听到一阵喧哗之声,然后金石相击之声骤响,就看到了瞬亮的天色。
他抬剑斩断门锁,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闯入楚月珑的困顿之中。那时他略微侧头避开低矮的门楣,缓步踏入柴房之中,垂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楚月珑,门外乍泄的天光犹如给他镀上一层银边。
侍从将楚月珑拉起,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只是临了出门的时候,那侍从手头上只有一把伞,左右看了看景佑陵和楚月珑,似乎是有些犯难。
景佑陵侧头看了一眼侍从,“给她打。”
那侍从连忙跟在了楚月珑的身边,为她挡着那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雨丝。
楚月珑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景佑陵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景佑陵步伐稍缓,轻嗯了一声。
那侍从倒是比景佑陵话更多些,低声为她解释现在的情况道:“楚小姐应当知道您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妹妹,端荣公主,这楚家人也就是仗着青州离陇邺远,才干得出这宠妾灭妻的勾当。现在圣上知道了这件事,必然要为端荣公主讨回公道的。”
“今后这楚家上上下下怕都是得在青州牢中待上一阵了,也得让他们好好吃吃苦头,当真以为公主是任人欺负的不成?”
“爹进了牢房,”楚月珑拢拢衣衫,缩了缩脖子,“那我该去哪里?”
那侍从奇道:“那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回陇邺,端荣公主已经得到圣上的特许,现在以公主的身份休夫。从此以后,楚姑娘你已经和楚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等回到陇邺,这青州,自然就是不值得一提了。”
楚月珑的眼睛看着景佑陵,询问道:“那……这位是?”
“这位,说起来可就是大有来头。楚姑娘虽然你身在青州,但是朔方卫应当是听过的吧?”侍从说得眉飞色舞,“这朔方卫,就是我们公子带出来的。景佑陵,景大将军,这名号就算是在青州,也应当是相当响亮的吧?”
“乌使。”景佑陵侧头唤了一声,面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淡色的瞳仁如同被清水洗涤过的琥珀石。
声音却似涧间流水,晚来春雪。
那叫乌使的侍从瞬间噤声,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诶,公子,我这也是怕楚姑娘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嘛。”
乌使似乎是很怕他,在他的注视下缩手缩脚,而景佑陵却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向了楚月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