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伤口?陆齐光这下想起来了。
可不是之前她想托牧怀之代拍字画、去镇国公府找他的那次吗?
推算时日,那件事怎么着也过去快有一月了,牧怀之竟然还留着那把椅子、记着这件事?
“他……”陆齐光本想说些什么,但一时语塞,心中虽有暖流涌过,却也百感交集。
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上一世的牧怀之,为了坚守对她的爱而选择决然赴死;那这一世,他对她的爱又会将他领往何方呢?
陆齐光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慢慢地,她的情绪低落下去,翘起的嘴角也沉了下去。
玉娘觉察到陆齐光的情绪变化,却并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还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起到了反作用,不由警铃大作,绞尽脑汁地想给这段将成的姻缘找个补。
可当玉娘认真打量她的神情时,与人相处时的老道经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只消一眼,玉娘就看出来了:陆齐光心里藏着事儿,瞒着牧怀之呢。
玉娘先暗自松了口气,感叹幸好不是自己惹了祸。
“殿下,若是您有心事……”她慢慢地靠近陆齐光身边,放柔了声音,“就同牧将军直说吧。您要知道,二人携手同行,真心才能换真心。”
陆齐光听着,目光闪烁,神情显出几点落寞。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呢?牧怀之本就真心待她,她自然不该有隐瞒的道理。
可她不敢说,也不敢问——她毕竟在上一世伤害过他,他可曾会因此而难过,又是否会认为,她并非真心待他、只是图他的几分深情与执着?
陆齐光的心中空落落的,没什么底气。
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便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
“我?”玉娘神色一讶,“我有什么好说的呀?”
陆齐光扭头,本想借着秀音舫与雷老五的事,把自己从情绪中抽出来。可玉娘就在她的面前,那些追问玉娘身世与家人信息的话,她反倒说不出口了。
她已觉察到玉娘撮合她与牧怀之的一片好心,自然不肯再去揭开旁人的伤疤。
面前这爽利的小娘子,在被拐入秀音舫前,兴许也同寻常少女一样,做过郎情妾意的美梦,渴望过一段佳偶天成似的美好姻缘。陆齐光想到这儿,内心悲戚更盛。
她不欲在玉娘面前表现得太难过,撑起笑面道:“若有朝一日,你能脱离秀音舫,想寻个怎样的人家?你只管同我说,能为你办到的,我都为你去办。”
玉娘闻言,微微愣了神。她嘴唇嗫嚅,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您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先来盘算起我的来了?”
“你我相逢有缘,你又身不由己……”陆齐光顺手扯了扯被子,为玉娘掖好被角,自己又往榻上一躺,“况且,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是寻常的小娘子罢了,没什么好分先后的。”
这一席话,陆齐光说得发自肺腑。她虽然受宠,却不骄横,历来向往平民百姓的寻常生活,自然也不如寻常的达官贵人那样高高在上。
玉娘听完,只扭着头看陆齐光,一时没有回话。
她看了好一会儿,又同方才一样,扑哧一笑:“我还没想过呢。”
“既然殿下问了,”玉娘往被褥里钻了钻,把两只光洁的脚丫露在外头,“那我便到梦里,好好找上一番。待我有了答案,再告诉殿下,好不好?”
陆齐光不知玉娘是当真没想,还是有心隐瞒,本也不愿强迫旁人,便点了点头,又稍稍坐起身,轻轻吹灭了旁边的烛火,又躺回榻上,阖眼安眠。
在陆齐光如入梦中之前,她隐约听到,谁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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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时,陆齐光的枕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才睡醒没多久,脑袋还不大利索,以为玉娘是去找公主府的其他仆役聊天了,便也一时没有管顾,只如常地梳洗、挽发。
直到早膳被端到面前,陆齐光才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玉娘的身影——去聊天应当不会连早膳也不吃吧?
陆齐光无心打量餐食,隐隐有些不安:“元宝,你瞧见玉娘了吗?”
“没有呀。今早奴婢晨起的时候,就没看见玉小娘子在哪里。”元宝摇头,一脸茫然,“我们都以为她跟您呆在一间屋里呢,又怕惊扰您安眠,就没进去过。”
陆齐光一听,顿时如临大敌。
玉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