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之后,弑神者永无止境的挣扎在亲手酿造的悲剧中无力挣脱。
“我本就为助你化龙而来,何至于此。”
这蕴藏着莫大悲戚的痛诉像是被诅咒的紧箍绷得他头痛欲裂。
“不!”九见渊猛地走下云榻,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暴走,像是发了疯一般自言自语,“你若诚心助我,就不该阻我杀妖夺宝,不该对我诸多束缚。”随着他情绪的爆发,墙壁上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嘭”得一声炸裂。
妖不就该这样吗。
九见渊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云榻上那一袭白影,暴躁的情绪逐渐被落寞代替。
“妖祖。”随着敲门声响,面须花白的老参精推门而入,他看了眼墙角碎成星片的珠子,匆匆走到九见渊身后躬身说道:“您又做噩梦了。”
九见渊没有回头,自由出入南禺宫阙又用这般关切语气和他说话的,只有参伯,“他一定是恨我的,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入梦来惩罚我。”
说完,他拖着玄色长袍一步步往云榻走去。
老参精垂着头,刻意避开云榻上的人影,“真神心里是有您的,您可是他上秉过天道的道侣呢。”真神时无尘一生从容自持,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和妖祖结契,当然,老参精不会说的。
“你说他心里有我?”九见渊猛然回头,定定朝老参精看去,凌冽的眸光里涌动着星火。
“真神最在意的就是您了。”老参精垂着头,眼尾余光不时打量着妖祖神色,“要不然,他怎会独独为了您走下凌渊峰呢。”
这九百年里,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过无数遍,有谁知道,威震山海的妖祖,需要靠这样的慰藉渡过漫长黑夜呢。
老参精顿了顿,接着说:“您命我们找的那只九尾狐,已经找到了。”
九见渊眸色沉了沉,随后,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把那只九尾狐带过来吧。”
老参精应了声匆匆往外走。
他心里是有我的。九见渊看着云榻上双目紧闭的神,眼底沉沉,当日,正是发现了时无尘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他才能一步步诱骗那个神心甘情愿结契。
可为何会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只记得那日时无尘最后一次问他,是否真的要和他上秉天道,请作合籍,那天的时无尘眸中有着不同往日的灼热祈盼,他似乎是跋山涉水而来冲破重重屏障做下的决定。
他应下的何其敷衍,他在梦中甚至不敢看自己那天言不由衷的样子。
那天是他们结契的日子。
掩在袖袍下的弑神刃刺进时无尘胸膛时,他没有半分犹豫,看着猩红的鲜血迅速染红羽衣,腥咸的血腥味直冲鼻息,在满目血红的疯狂里,九见渊感受到了把云端的神拉进泥潭的快感。
时无尘愤怒了吗?没有。那双隔着冬日寒雪的眸在短暂的错愕后忽然笑了,像是在嘲笑他果然如此。
他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想到这里,萦绕在九见渊周身的气息愈发阴郁,他俯身趴在云榻上,半身压在那具冰冷的雪衣仙身上,把脸埋在时无尘的颈窝里,唇齿在侧颈好看的弧度上留下印记,可身下的神却无回应。
那一天,时无尘并没有反抗,他甚至撤去了周身护体金光,好似解脱了。
他不要我了,他怎能弃我而去。九见渊想不明白。
威震山海的妖祖抱着道侣的仙身,在这空旷的宫阙里孤零零的,十分落寞,就连那一缕陌生的妖气都不曾察觉。
“呵,九百年不见,妖祖还是如此俊美无双。”如娇似媚的女声若柔水绕指溢出圈圈涟漪,回荡在空旷的南禺宫阙。
九见渊猛然起身,在给石塌上的仙身施出一个隐身诀的同时,指尖凝起的妖力朝那处声音挥出一支光刃。
紧随一声痛.喘,一个妩媚女妖现了形,她抬起纤手抹去唇角血迹,向九见渊走来,娇声嗔怨:“妖祖好生过分,您可还没谢我献弑神刃的功劳。”
女妖没有看清九见渊何时出手的。万年大妖强势威压释出,她毫无招架之力,半息不过,直接被攥紧了脖子。
九见渊死死掐着她的脖子,眸光里烈火熊熊燃烧,只想不能让她死得太轻松。
只怪这只九尾狐当日献祭的弑神刃。偏执大妖为自己的愤怒寻到一个发泄口。
女妖拼命挣扎着从喉咙挤出几个字眼,“我可以……救,他……”
弑神刃之下,元神尽散。九见渊不信,垂眸冷冷盯着半跪在地的女妖,手上力道却是不自觉松了几许。
女妖得以喘.息,几次深深呼吸之后,惧色渐退,她稳了稳心神递出手中筹码,“我的心头血可聚四散元神。”
九见渊闻言,琥珀色蛟目金光刺眼,凝起强大妖力的光刃数支齐发冲女妖而去。
“心头血要我亲自施法才有用。”女妖极速后退的同时慌乱喊道。
已逼至身前的光刃陡然散去,九见渊收起妖力,冷冷道:“你是来和我做交易的。”
女妖娇笑着说出心中所图,拉长的尾音里藏着无痕软刃,刀刀刺中要害,“妖祖只要舍得,就可脱离这弑神后的天罚。”
“妖祖若是同意,就与我立下重血誓吧。”
结重血誓后,结誓双方如有妄违誓言者,血契反噬,修为尽散,灵智闭合。
“我们的交易不许向外提起,尤其不能让他知道。”九见渊冷声道。
他不清楚为何,只是忽然就觉得,放弃化龙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时无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