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妹妹的电话后,陆今没有立刻将手机锁屏,而是安静地凝视手机里妹妹的照片。
这张被当成头像的照片中里,陆绵傻乎乎地笑着,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和软绵绵的名字不太一样,陆绵虽然长得和陆今很像,甜美可爱,但向来不爱笑,性格有些内向,唯有对陆今千依百顺。陆今让她笑一个拍张照当来电头像,她便乖乖听话拍了,即便最后看上去这笑容僵硬得要命。
陆今望着妹妹犯傻的笑脸,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心里踏实了一点,也更有勇气。
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等陆今再挪动步子的时候,一直没好明白的膝盖骤然传来一阵锐痛,疼得她闷哼一声,忍不住弯下腰扶着发抖的膝头。
疼痛感似乎在提醒她,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利停下脚步,要是她停下了,妹妹腿的后续治疗该怎么办?她想要的一切才刚刚到手边而已。
陆今咬着牙活动膝盖,适应了疼痛之后,将坏情绪统统拢起来,继续缓缓前进。
她走了一半,一阵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让她遍体生寒,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脚下一顿,她察觉到黑暗深处似乎有一道阴森的目光正在偷窥她。
一只青绿色、面容丑陋的三眼妖兽蹲在黑暗幽闭的草丛之后,正贪婪地对着她淌下黄色的唾液。
这阵寒风就是它卷起来的,为的就是分散陆今的注意力。
陆今立即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向角落。
除了绿化带之外,什么也没有……
再往旁边照,即便再可疑的角落,认真看过后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难道是累到出现错觉?”
疑神疑鬼地往屋子里走,隐隐约约,她似乎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灼烧味。
陆今左右环视浑身发毛,火速开门,进屋,玄关灯在感应到她回家之后全都亮了起来。
她将全屋的灯都打开,死盯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再次确定一切如常之后,神经稍微松了松,泡到浴缸里缓解疲劳,又喝了点儿热饮,这才缓了点回来。
“嘶……”
耳尖的伤口有些发痛,她揉了揉。
在回来的路上,她还是用上了创可贴。
并不是因为想要承朝辞的情,那个性情不定又阴险的女人,陆今根本就不想和她搭上任何关系。
可是她耳朵的确有点痛,还流血了,加上从来没有在家准备药箱的习惯,思来想去还是用上了。
不得不说,这防水创可贴的防水效果可真厉害,洗完澡了也一点儿没卷边,耳尖的伤口里干干爽爽的,只是这会儿又痛又痒,跟伤口结疤要好时一样。
这么快就要好了?
就算伤口不大,可好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超出常理的诡异,结合刚才在院子里的错觉,陆今浑身不舒服。
都怪朝辞,要不是她今天做的那些怪事,也不会惹得人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陆今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顶着干发帽拿出手机,把楚芸发给她的《烽火》剧本找出来,连接电脑全部打印装订,仔仔细细地读大纲、读人物小传、了解人物的背景和整体脉络。
陆今中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国内外知名作家的小说,上了大学后剧本阅读量也非常丰沛,培养出了阅读速度极快的能力。
《烽火》作为电影剧本一共就三万多字,陆今很快就能看完了。
她打算今晚熬一熬将剧本读透,预演一下褒姒这个角色的几场重头戏,找好感觉,明天才好在试镜时正常发挥。
了解人物,明白角色成长的过程和前史,沉浸式体验角色的苦痛和喜悦,这是作为演员要做的最基本的事,只有顺利进入到这个角色里,才能诠释好角色,将角色添满血肉骨骼,而不是敷衍地画一张一戳就破的皮。
不管行业现状如何,有多少潜规则又有多浮躁,陆今有自己的行事标准。
每一个角色她都会全力以赴。
陆今坐在窗边,认真阅读着剧本。
屋里暖气太足,刚刚泡完澡的她有点儿冒汗,一边看剧本,一边将桌前的窗户打开一丝缝隙,透点儿冷风进来,舒缓一下闷热感。
窗外漆黑的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似乎有什么在黑暗深处颤动,若隐若现。
“嘘。”
朝辞站在寒冷的黑夜里,避开了所有的光,浓密的长发时不时被冷风卷起,手里掐着那只三眼妖兽。
“别吵哦。”
朝辞轻柔地劝了那妖兽一句,就像是一位良好市民在规劝别人不要横穿马路般知书达理;也像是不愿意屋里正认真阅读的人受到一丝一毫打扰的温柔体贴。
只是她手中致命的狠劲,和这温柔一点儿都不匹配。
那三眼妖兽被朝辞死死卡着脖子,窒息之下根本发不了声音,只能极度痛苦地泄出一些类似虫鸣的咕咕声。
透过明亮的窗户,朝辞往温暖的室内望去,见陆今正心无旁骛地阅读剧本,预演着喜欢的角色,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异状。
此情此景让朝辞浓黑冰冷的眼睛里落了些光,无声地看着陆今,渐渐看得有些痴迷。
手一扬,那怪物刹那间被半空中熊熊燃起的红色火焰吞噬,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变成了一片浮动的轻砂。
轻砂缓缓下落,未能落到地面便成了灰烬,晚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累了一整日的陆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朝辞地走到窗前,无声地凝视了很久。
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情愫渐渐染上她的五官,最后漾开一波知足的、浅浅的笑意。
“晚安。”
离开前,朝辞将窗户的缝隙缓缓合上,不让峭厉的寒气打扰陆今。
刚才还有些寒意的梦境突然变得平和了,陆今紧闭的双眼间轻动的睫毛慢慢平息。
谁来了,谁又走了,她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