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内,司马曜正把玩着燕无忌送来的木雕,那木雕大约是个小兔子,模样丑丑的。
他并不是不想陪燕无忌去前线,但他之前受伤,留下了不少烂摊子,他必须处理完。
最大的烂摊子,莫过于司马季死无全尸。
天下有四大士族,京中司马、塞上飞燕、江南丹锦、蜀中云骆。
士族同气连枝,堵塞了上升通道,现在虽然有人才选拔制度,但是士族跟平民使用的是两套制度,摆在台面上的不公平引起了平民的怨怼,很多地方已经公然出现了反抗朝廷的浪潮,这次泰山鼠妖的事情之所以能牵连甚广,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一个道理。
燕无忌的位子要坐稳,改革已势在必行。
司马家是四大士族之首,也是极为庞大的家族,背后势力很深,族内几个派系争斗不休,司马季死后更是一团散沙。
司马曜留在长安,为的就是把一团散沙重新拾掇起来,以免日后因为司马一族的失控,对燕无忌的政权造成影响。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已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小豆子让人带了张行军床进来,尺寸和硬度都是按照龙床来做的,燕无忌写信说自己认床,已经好些天没睡好了。司马曜就命人加急做了这张床。
小豆子开心道:“这下皇上一定睡得老香了。”
司马曜却不以为然,他并不清楚燕无忌是真的认床,还是单纯在撒娇。不过,他还是贴心地确认软硬是否得当,“差不多了,给皇上送去吧。”
仆人们把行军床包起来。
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子,“少爷,宫里来了人,说有紧急军情。”
听到军情来报,小豆子装成见过世面的模样,笑嘻嘻道:“一定是皇上又送什么小玩意回来了!怕大人不知道,又假装说是军情呢!”
司马曜把丑丑的小木雕藏在手里,“就知道贫嘴,还不快拿进来。”
送来的是个烫漆的小竹筒,司马曜打开,发现里头只有纸条,没有别的东西。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打开纸条,只写了八个字,“叛军来袭、圣上驾崩”。
司马曜后退两步,手里的木雕掉在地上,摔成两瓣。
皇宫已被廂兵层层包围,沈康坐在太师椅上,身后两个兵丁用刀架着他的脖子。
陇西士族之首的洪亦杨走到龙椅前,先是用袖子仔细地擦了擦椅面,这才舒坦地坐了上去。
司马曜一路奔至殿内,看到沈康被挟,洪亦杨端坐龙椅,心下了然。此人颇有野心,先前燕无忌昏迷的时候就屡次三番找他麻烦,如今终于是藏不住尾巴了。
地上有一具无头尸和一个木匣子。
洪亦杨拿了个鼻烟壶吸了吸,似笑非笑地看着司马曜,轻蔑道:“哟,这不是中丞大人么?你来的太晚了,你那宝贝心尖尖的小皇帝死了。啧啧,你说说,你们非让他去战场上做什么呀?”
那尸身上的白布印染了鲜红的血迹,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可燕无忌的血不是红的。
司马曜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当他打开匣子的时候,却又不知是喜是忧。
匣子里的头颅不是别人的,而是小筒子的。
洪亦杨似乎是以为大权在握了,笑道:“皇位轮流做,那小崽子本来就是哥哥全死光了,才做的皇帝。现在他也死了,皇位也可以换姓了。”
司马曜目光淡然,“你这是要逼宫?”
“是又如何?”洪亦杨张狂道:“小皇帝亲征,带走了皇城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如今整个皇城都被我包围了。我说这具尸体是小皇帝的,那就是小皇帝的!”
沈康心中一恫,忙道:“难道……各地之前的叛乱,是你从中作梗?”他身体前倾,持刀的兵丁立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在他的脖子上压出一道红痕。
“沈大人身子娇弱,还是不要太激动了。”洪亦杨声音洪亮,得意道:“我今日起事,乃是顺应天意。你们要带着小皇帝改革,就是要了所有士族的命,当初说好了同气连枝,你们却不讲道义,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拿走小皇帝的命!”
洪亦杨说完,一挥手,几个亲信拿着几叠公文走了过来。
按照晋朝的规定,丞相设有三人,一正两副。但凡涉及到权力变更的,不管是正常的还是非正常的,均需要至少两人以上签字认可。
“左相在江南回不来,不过没关系,右相和中丞都在这儿,签了字,这流程就齐了。”
司马曜拿过公文查看,所有的文书和卷轴都准备妥当,就连太一宫都歪屁.股被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