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人也真是人物,垂首听了宣判,被人拖走,竟都没哭嚎求饶。赵青元看着他俩被越拖越远,也是焦急,心中暗骂眼前这一帮子蠢蛋里竟没一个机灵的。
“赵将军,且慢!听我一言。”
赵青元心下一松,看这人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只道:“说。”
“赵将军,他二人营中私斗,乃是在您掌营之前,新法不治旧罪,想来宽恕一二,也并无不可?”
这样的诡辩,赵青元一言半句便能驳倒,此刻她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倒有些道理。既是如此,那便免去死罪,一人领四十军棍,扣去三月饷银。”她转过脸来对着众人高声道,“日后再有人敢违反军纪,严惩不贷!”
“是!”
赵青元点点头,独自走向中军帐,刚走两步,突然想起那说话之人,可不就是观海大集上卖刀的唐川琦?
入了夜,赵青元待巡营的兵士走开,悄悄溜出营帐,来到于投帐前。
“大头!”
于投正撅着臀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听了她的声音,慌忙翻过身来,直疼得龇牙咧嘴。他侧着身子把自己撑起来,问道:“三……将军,你怎的来了?”他还是难改口。
“什么三将军四将军的?我给你带了揽月制的药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放到床上,问道,“我给你抹,还是你自个儿抹?”
“我自己来!”于投黑脸一红。
“我都没羞,你羞什么?”赵青元径自坐下了,对他说道,“今日真是对不住你,害你受苦了。”
“不,你做得很对、很好。连我也服你。”
“那是。要有雷霆手段,且得恩威并用,朱先生教我的。”赵青元一顿,“你本来不服我么?”
“也服,也服。”于投一笑,问道,“朱先生是谁?”
“你不识得。”赵青元懒得和他解释,“行了,你好生歇着吧,我走了。”
于投一愣,赵青元已走出了营帐。他看了看身边的瓷瓶,若有所思。这也是她对自己的恩威并用么?自己离她是越来越远了。
如此几个月下来,赵青元已将涿鹿营整治得井井有条,连赵汝成都在巡营时破天荒地夸赞了她。她这回是真的开了窍,白天操练治军,入夜便在帐中研习兵法韬略。
这日夜里,她刚把灯挑亮,拿起兵书准备研读时,就听营中传来一声尖啸。未过几息,便又有几人附和着高声尖叫。她心中一惊,冲出营帐,喝道:“谁人喧哗!”
这入夜喧哗,乃是兵营中的大忌。此时在安全之处扎营尚是不显,若是驻在前线,人人精神紧张,夜间喧哗极易引发营啸,致使兵士互相殴斗或哗变。
于投也出了帐,看见赵青元,便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回去。此时喊叫声已停了下来,她一个女子在夜间出入男兵的营帐也确有不便。赵青元点点头,回帐中去了。
“昨日夜里出了什么事?”赵青元一大清早,便在校场上逮住于投发问。
于投神色闪烁,答道:“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赵青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没什么事,却在营中怪叫?”
于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这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谈这件事,可是此事也不能一直悬而不决。他将赵青元引到一处偏静的地方,低声道:“将军,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对吧?”
“正是。”赵青元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这……这营中营妓之事……”于投支吾道。
涿鹿营中本是有营妓的,赵青元接掌涿鹿营后,一心整治军纪,再加她是女子,更看不惯这些事,便将营妓统统遣散,顺带着纠正了兵士狂饮、赌博等恶习。
这一举措见效实快,可反扑也猛。营中兵士来自各地,有家不能回,还有不少尚未娶亲的光棍儿,禁绝这些基本的娱乐后,兵士渐渐郁燥发狂,也难怪会在夜晚怪叫。
赵青元明悟般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道:“就为这等事?男女欢爱竟能让人如此癫狂?”
于投不知如何作答,却也不惊讶,赵青元常出惊人之语,他是知道的。他说道:“这种事各个营都有,断难禁绝,大将军也是心知肚明。不如我去坊市后——”
“不可!”赵青元出声打断了他,说道,“良家女子绝对不行,人牙子处买人,成何体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此事由我来办。”
于投见她如此说,点点头不作声了。
赵青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需要?”
于投的黑脸又是一红,飞也似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