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夜,几许清辉从叶间筛落,洒下淡淡的银芒。 在“寻花问柳”的一间密室内,解玲珑一人独坐,顾凌云以及这里的鸨母白夜昙皆站在她的身侧。 “都坐下吧。”平静的音色,漠然如初。 白夜昙看了眼撩袍坐下的顾凌云,也坦然地寻了张凳子坐下。 解玲珑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悠然道:“现如今,花月雪夷宫的宫主阴如歌与君无书同掌‘药到病除’,但我们并不能确保他是否还在打着‘寻花问柳’的主意。” “就昨日所遇到的那批杀手而言,从他们的招式上来看,可以排除是花月国之人,如若我所料未差,那应是阴如歌在中原所找的杀手。”她的声音始终犹如死水般平淡无波,但周身的气息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白夜昙一直静坐着。 毕竟她也是经历一些大风大浪的,面对解玲珑的强大气场,她依然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但已属难得。 “不管阴如歌是否还有后续的动作,我们必须尽早防备,一旦对方的杀手再次出现,不必手下留情,但需留下活口,查出他们背后的势力,借以敲山震虎!”如绸的银发披散在她的身后,湛蓝的瞳眸闪过一丝冷戾,“记住,有任何情况及时汇报。” “是!” 顾凌云和白夜昙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拱手应道。 解玲珑继续细说了一些事情,待他们离开密室时,已是午夜时分,‘寻花问柳’内却正是最为热闹之时。 顾凌云再次隐去,白夜昙领着解玲珑回后院。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自长廊内传出,红色的灯笼下方,可见一道人影正弯腰呕吐着。 白夜昙脸色微变,暗暗咒骂是谁放他进入后院的。 不待她出声,解玲珑便道:“无妨,毕竟是客人,以后注意便是,你将他带出去吧。” “是。”白夜昙悄悄舒了口气,向那人走去。 不过白夜昙方向前走了两步,那人就已直起身,一身酒气冲天,难闻得令人作呕。 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当看到白夜昙时,他先是嘿嘿笑着打了声招呼,不过片刻后,他的双眼乍然一亮,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直愣愣地盯着白夜昙身后的解玲珑,隐有一抹水渍从他的嘴角流出。 白夜昙见状,心中直呼不好! 她快步上前,正要带他离开,可是那人竟一把挥开她的手,踉跄着向解玲珑扑去。 “美人,美人……” 随着他的靠近,刺鼻的臭味逐渐浓郁,解玲珑不由地微拢起眉心。 “哪里来的疯狗?” 她正欲后退,却倏地退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柳三少提腿将那人踹倒在地,在白夜昙以及那醉鬼尚未回过神时,他就揽着解玲珑离去。 “你在生气?”她微抬起头,轻声询问。 这段时间以来,他似乎都是嬉皮笑脸的,她还是第一次察觉到他如此沉闷的气息,像是体内正压制着什么,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 “怎么去了那么久?” 当抵达他们暂时所住的院子时,他闷声询问。 或许是柳三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悄无声息地敛尽了身上的戾气。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不算久。 他牵着走至梳妆台前,让她坐下,满脸嫌弃地道:“谁给你梳的妆?难看死了!” “很难看么?”她抬起手,指尖恰好碰到发髻上的金步摇。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悦耳非常。 她今日的着装以及妆容,是按照她作为“寻花问柳”花主的身份而打扮的,应当不会太难看才是。 她这边怀疑着,他那里已开始动手拆除她的发髻。 “反正小爷我不喜欢!”柳三少一边拆还一边没完没了地嘀咕,“这么难看的东西也敢随便往头上插,啧啧……这都怎么绾的发?弄得小爷一手油。” 将拆下来的金步摇随手扔在台上,他又转身出去打了盆水进来。 柳三少将绢帕弄湿,让她转了个身。 “好好的一张脸也整成了红脸猴。”他用力地抹去她脸上的胭脂,在她微微皱眉时,手上的力道渐而转柔,嘴上却不依不饶,“哼,还不如平时清爽的样子让人看着舒坦。” 他不会承认这样的她太过于艳丽,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解玲珑任由她上下折腾着,不发一语。 她总觉得今日的他有点反常,好像心里藏了什么心事,但又不想让她知道般。 在她默默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时,他则一遍又一遍地捣鼓着她的银发,不厌其烦。 直到他终于寻了根蓝色的发带将她的头发绾起时,他这才满意地向后退了一步,含笑地看着她,只是片刻之后,他越看眉心越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臭。 “怎么了?”解玲珑站起身来,轻声询问。 此时此刻的她,面容素净,及腰的银发也只是简单地绾起,然而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散发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不可亵渎,不敢触及。 他并未回答她,而是直接上前,沉着脸替她拆除那蓝色的发带,直到重新替她绾了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发髻时,他方抱起她,笑得恣意畅快。 解玲珑不明所以地微睁着眼,一抹淡笑隐约可见。 待他笑罢,他忽然揽着她向掠外去:“娘子,小爷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 她偏了偏头,却什么也没问。 柳三少单手环在她的腰际,一路飞屋踏瓦,后顾及到她风寒方愈,他不假思索地脱下身上的外袍,一把将她蒙头盖住。 反正解玲珑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也没抗拒。 顷刻后,柳三少带着她停了下来。 她坐在屋脊上,听到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他人屋瓦的声音,一阵诡异的闷哼和痛吟声随之传来,中间竟还夹杂着兴奋的咒骂和鼓励声。 解玲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啧啧,啧啧啧……果然激烈!”他从她身后抱着她,不让她出声,自己却好像看得津津有味,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唔,这人足够凶猛,他吃得消么?呃……这就换人了?哇,这位块头够大,看起来有他好受的。” 柳三少说得眉飞色舞,解玲珑的脸色却是青红交加。 他竟然将她带来小倌阁,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这一刻的她,终于若有所悟。 柳三少独自一人在那嘀嘀咕咕良久,直到一声撕心裂肺又似得到满足的叫声传出时,他和解玲珑二人都同时一震。 “怎么样,这场戏够精彩吧?” 他伏身在她的耳畔低语,灼热的呼吸钻进她的耳中,惹得她一阵轻颤。 解玲珑回过神,察觉到身后的他简直烫得灼人。 她神思微凝,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他一把将她揽得更紧,声音乍沉:“别乱动,娘子若乖乖的,小爷就带你回去。” 她安静了下来,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屋内的人还在继续,丝毫未察觉到外头的异样,那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如今只能发出微弱而又嘶哑的声音。 其实,柳三少至始至终都未曾往里投过一眼。 此刻的他,更是定定地看着怀中之人,风神秀彻的俊颜笼上了一层清霜,唇齿间硬挤出了一句:“娘子要招亲?”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解玲珑不由地愣了下神。 “听说……下面那位也是即将前往玲珑岛的求亲者之一。”他不疾不徐地说着,一向深邃的黑眸,此时正翻卷着汹涌的情绪,“娘子果然好胆识,如此重要之事,竟然也不与为夫商议一下。” 若不是他前去“寻花问柳”的前院寻她,估计他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听了他这句话,解玲珑终于明白了前因始末。 她摇了摇头,心下不知该喜该怒,只能示意他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这一次,柳三少非常合作地松了手。 解玲珑轻叹一声,也颇显无奈地道:“这件事……待回了玲珑岛,你可以去问雨儿。” 她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 “如今鬼市内部虽大局已定,却依然还是非常时期,若不是雨儿闹了这么一出,我又何须匆匆赶回?”她淡淡一笑,神情亦透着几分慵然和无辜,“但真要说起来,此事却也是因我而起,玲珑岛本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任何理由让她替我承担。” 柳三少这才知道误会了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头。 “你……”解玲珑微垂下头,支吾了半晌,道,“你是不是对那人下了那种药?” 不然怎么会一直…… 她在心底为屋内那人默哀之时,柳三少的手忽地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许再听。”他的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因他人而生气。 柳三少正要将瓦合上,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眼下方,这下他着实吃了一惊,整张俊脸顿时爆红。 可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色倏然一变,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凝重了些许:“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