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目光,收回游离的心绪,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眼前是狭窄惊险的一线天,刀劈斧凿似的峭壁攀满了冷灰色藤蔓,藤叶泛着玄铁的光泽,锯齿森森,严严实实地缠满了崖面。
藤蔓的层层遮掩下是若有若无的阵法波动。
宋长乐说道:“这是铁心藤,我们的阵法被它掩藏、保护起来,一般人连铁心藤叶子都砍不动……”她忽然没声了。
原本固若金汤的藤蔓这里少了一块、那里秃了一块。
——是之前扶枝一刀破阵的时候。
小松鼠呆滞机械地吐出后半句话:“……更别说斩断整个崖面的铁心藤——”
虞枕风弹指挥出一缕剑光,下一瞬剑芒大亮,缠绕厚实的藤蔓断得一干二净,露出完整的峭壁来。
宋长乐:“……”
行。两位都不是一般人,她早知道的。
宋长乐眉头忽然一皱:“他说他把阵法套在我们的阵法上来迷惑过路人,可是他们砍不动铁心藤,根本碰不了阵法。怎么套?之前宋宴不是会说他们被撞飞出去了吗?”
她走上前去,目光一寸寸望过古朴晦涩的阵法,两眼发晕。她在阵法一道的天赋实在不行,一窍不通不说,看久了还眼晕。
扶枝却道:“不用。”
“什么?”
扶枝忽然锵然拔刀,一道锐利的刀气倏忽割向峭壁的阵法。
下一瞬,原本黯淡的阵线忽然光芒大放,全亮了起来。金戈铁马般的光柱裹着森冷杀意兜头扑来!
虞枕风瞬影到她面前,挥出万道剑芒与光柱轰然对撞。
光柱与剑芒碎成金灿灿的流萤漫天飘落。扶枝刀尖挑起一缕,流萤迅疾散开。
宋长乐瞳孔一缩:“……这是怎么回事?!”
扶枝收刀,说:“那人没撒谎。你们的阵法被改过了。”
“寻常的阵法,触发则运转发动。但你们改过的阵法,却以攻击次数为原则。”
“什么意思?”
扶枝继续解释道:“第一次他们攻击阵法,的确被撞飞出去了。后来他们再试,阵法是不起效的。而如今我们是第三次攻击,阵法则又开始运转了。”
“——也就是说,你们的阵法,是间隔着启动的。中间不起效的阵法,灵力内敛却充裕,反而成了绝佳的补灵阵,只要牵引得当,套在上边的阵法会坚固、持久许多。”
宋长乐一窒:“……怎么会?”
扶枝指了指刚刚刀光所指的阵线:“改阵的人很小心。他没动阵法核心,选了个巧妙的阵点,牵一发而动全身,阵法触发的机制全变了。”
她脸色忽然微妙地一变。
虞枕风立刻道:“怎么了?”
扶枝定定地看了看改动的阵法,恍惚一瞬。
她耳边仿佛响起了潮湿春雨的淅沥声。
“……此为以点破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庞大的阵法,也万变不离其宗。”
窗边拄手支颐的人回头,声音里含着笑意,宛如端方君子。他起身,走到她绘制的阵法前,一指挑动边角处一条不起眼的阵线,道:“师妹,别走神。”
扶枝眉眼一弯,忽然两指并起,淡青灵光乍起,毫不犹豫地牵改了几处阵线走向。
她心道:师兄,这算是迟来的出师礼。劳你百忙之中辛苦教导我这么久的阵法。
虞枕风眼神一闪,不动声色道:“姐姐,你知道改阵的人?”
宋长乐骤然抬头。
扶枝笑笑,摇头:“不。只是觉得改阵的手法与我殊途同归,有点微妙。”
若不是确信季青临没来过这里,她真觉得这就是季青临动的手。
宋长乐喃喃道:“……谁、谁能绕开铁心藤改阵,还改得这么……为什么……”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一只松鼠爪忽然“啪叽”拍到她脸上。宋长乐顿时回过神来,惊奇道:“宋宴?你醒了!这么快?”
宋宴气若游丝:“我再不醒,要被你掐死了……”
宋长乐才发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收紧手臂。她连忙讪讪收手,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宋宴咳嗽两声,断断续续道:“……一直以来,护族大阵都没出过岔子。自从上次,咳……上次小妹丢过之后,大家觉得不够安全……想着顺道检查一下大阵。”
宋长乐眉心一跳:怎么又是小妹?
宋宴继续奄奄一息:“但族中通晓阵法又能与灵植沟通的人只有小妹……我们只能、咳咳,”他含蓄地朝给他顺气的宋长乐翻个白眼,“等她恢复之后……”
宋长乐手一紧,死死揪住宋宴松鼠毛:“改阵的人是小妹?!”
扶枝轻轻一点宋长乐手,将宋宴解救出来,忽然道:“剥皮。”
宋宴疯狂咳嗽,挤出问句:“什么?”
虞枕风与扶枝对视一眼。
他道:“魔种入体,操纵人心,但日子一久,皮肤上会出现魔纹,洗不去、剜不掉,至死都会带着它,“
宋长乐喃喃道:“所以,要毁尸灭迹?他们分不清谁是小妹,干脆全都剥了皮……我说为什么找不到……”
扶枝一怔:“我原本以为是长乐你拿回去了。”原来是本来就不见么?
宋宴恹恹道:“那他们也被下了魔种?”
宋长乐摇头:“他们身上没有所说的魔纹。”她一寸寸地剥下来他的皮,最清楚不过。
“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来销毁痕迹的人身上却留下线索,傻?”虞枕风笑一声,“要不知不觉操纵心神,法子多的是。”
扶枝心里一动,忽然望向小松鼠:“长乐,你之前说的,带我参观族地,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