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觉就少,张翠萍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早爬起来就去厨房热饭。听见敲门声,她心里纳闷,小声嘀咕一句,过去给人开门,“这大早的天儿谁能来咱家?”
抽走门栓,张翠萍拉开木门,正正对上棉被里眨巴着眼睛的小梨子。再看抱着小梨子的人,不正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抢过来的四媳妇儿?
“你们……”张翠萍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么早过来干啥?”还背那老大一个布包?
叶明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一手轻轻碰了碰儿子苏锦诚的后脑勺。
苏锦诚会意,上前抱住张翠萍的胳膊,仰头看着她,“奶,诚诚想你了。”
张翠萍:“……”咱娘孙俩昨个才见过,她老婆子记性好得很!
白了叶明月一眼,张翠萍侧过身子让路,一边伸手去接小梨子,“进来吧。小梨子过来奶这边,咱去屋里补个觉。”
“这么冷的天儿,你好歹等日头出来再带孩子出门。”张翠萍拉着脸忍不住说道几句。
叶明月心虚得紧,丝毫不敢还嘴,就怕张翠萍看出点端倪来。
不然,要她直接说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叶明月,而是重活了一辈子的叶明月?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将两个孩子送过来,因为就在今天,今天上午,她大伯一家会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堂哥找自己要钱。
照她的性子,自然是一口否决,不管他们如何闹腾,她把大门一关,该吃吃该喝喝。
可叶明月万万没想到,就因为没从她这里拿到钱,几天后,她堂哥叶正强、那个畜生,竟然翻进家门,趁她不在将小梨子活活摔死!
只要一想到小梨子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画面,叶明月就恨不得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她的诚诚也因为阻止那个畜生而被甩在墙上,后来又被踩断脚踝,才五岁的年纪就瘸了腿。
不仅如此,消息传到部队,苏向北因此参加任务时发生意外身亡。
好好的一家四口,瞬间就没了两个,即便后来报警将那个畜生送进去吃枪子,往后的数十年叶明月也始终没有释怀。
临死前,叶明月眼前浮现的都是小梨子躺在地上的画面。
重生之后叶明月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让家人受到一点儿伤害!
而大伯一家……
叶明月垂头,掩饰住眼底汹涌的恨意。
把小梨子抱进屋里补觉,眼瞅着另一个也是没睡醒的模样,张翠萍便让诚诚也脱了鞋再睡个回笼觉。
给兄妹俩掖好被角,张翠萍沉着脸走到外间,对正在收拾屋子的四儿媳发问:“明月,你跟娘说实话,这一大早过来干啥?”
过来住几天就住几天,啥时候来不成,搁这天擦亮的功夫过来,明显是着急发慌地在躲着啥。
背对着张翠萍,叶明月抿紧了嘴角,她拍拍褥子,转过身来笑着道:“也没啥。还不是躲我大伯?”
“你大伯又咋了?”张翠萍将里屋的门关严实,走过去坐下,“又来找你要钱?”她摆摆手,“别管他说啥,你别听别理别给就是!”
叶明月手抖了抖,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应付的,结果……
“我知道。我爸死了以后,他们一家那样对我。我不傻,又不是他亲闺女,还能他要就给?”叶明月心说,大伯亲闺女,她那个自私到极点的堂姐根本不会搭理自个娘家好不好。
“你知道就行。”张翠萍站起来,“我去看看饭熟了没,吃完饭你去地里上工,家里头有老婆子我看着。别说你大伯,就是你那个撒泼一把好手的奶奶也别想从咱家手里扣走一分钱!”
比撒泼,谁还能有她张翠萍豁得出去?
叶明月跟在婆婆身后出来,“娘,你给诚诚和小梨子蒸两碗蛋羹,我还得回家拿点儿东西。”像粮食、柴火啥的多少得搬过来,“对了,娘,我今天不去上工。”
“咋?你要去县城?”张翠萍瞥她一眼,脸拉得老长,说话没好气,“家里啥东西没有?去县城花那冤枉钱干啥?你是嫌手里钱多心慌是吧?”
叶明月后退半步,解释:“娘,我去县城给向北打个电话,顺便看看三爷爷。”
张翠萍拧眉盯着叶明月,半分钟都没有言语,“去吧。”她收回视线,继续往灶房去,“问问向北啥时候回来?过完年小梨子都整三岁了,他这个亲爹连自个丫头啥模样都没见过,也该回来瞅瞅了。”
是啊,苏向北连小梨子都没见过呢,就那么没了。
叶明月想到这里,心里怪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