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没课?”梁老师惊讶地看着他,又觉出异常,“你是不是生病了?”
“吃过药了。”何意把手提袋递过去:“我现在要去上课了,梁老师再见!”
“等一下!”梁老师拉了他一把,“你下课后来这里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何意惊讶地看着她,但来不及多想,挥挥手跑走了。
他们上午四节课都是满的,还是在跨系的大教室里。临近期末,二百多人的教室里座无虚席。老师在左右幕布上同时投影,走来走去,声音时远时近。
何意觉得自己这次感冒有点严重。第四节课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习题后出门洗手。
何意浑身发冷,费力地辨认自己的字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课堂上突然安静了。
何意下意识回头,发现甄凯楠正从最后一排朝自己冲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他的反应慢了半天,愣愣地看着甄凯楠,这人的黑色大衣被风掀起,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慌,奔过来时目光牢牢锁着何意。
等甄凯楠跑过一半的时候,何意惊觉回神,随后抓起书本就跑了。
外面风很大,雪粒子被风卷着钻到脖子里,冰得皮肤刺痛。
何意一直跑到图书馆,在顶层的那处角落里,抱着书本靠着墙慢慢坐在了地上。
他放轻呼吸,静静地等了很久。
他想起了中学时的那封情书。
何意没有答应那个女生。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把那封有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信纸拿出来,反复观看,然后虔诚地将信纸盖在脸上,与别人眼里那个美好的何意短暂相拥。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的学生一波一波都去吃午饭了,何意才猛然一惊,想起跟梁老师的约定。
他匆匆下楼,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梁老师竟然一直在门口等着。
“是不是给忘了?”梁老师穿着一件米色的羊毛连衣裙,外面是咖色外套,“我今天看了下你做的,不错,高考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能答满分。”
“这份试题难度不大,都是常规考点。”何意跑得脑门上都是汗,刘海湿成了缕,笑起来时苍白的脸上,透出一股子少年意气。
他不好意思地冲梁老师道歉,“老师,对不起,我给忘了时间了。你找我是什么事?”
梁老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老师找你是有件私事。我们去车上谈?”
这场初雪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现在才刚刚停下。
何意点点头。过了会儿,梁老师把车开过来,何意坐到了副驾驶上。
“何同学,老师有件私事想请你帮忙。”梁老师将车里的暖风调了下方向,语气十分轻柔,“我家孩子今年高三,成绩不怎么样。我想给他找个家教老师补补课。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何意愣了下:“家教?”
梁老师笑着点头,主动解释道:“其实我注意你有一段时间了。你很自律,主动学习能力很强,这些都是我家孩子最缺的。而且你是大一新生,高考才过去半年,给高三考生补课最适合不过。昨天的试卷也说明了这一点。”
何意后知后觉,心想原来昨天的试卷是用来测试自己的。
“我们就按照市价结算,现在咱学校学生的家教费用一般是200到300之间。我家愿意按照300一小时支付。”梁老师看了眼后视镜,慢慢打着方向盘,道,“当然,这个时薪是有要求的。”
何意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到心脏……在渐次苏醒。
一小时300,十个小时就是3000!何意现在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在一千以内!
“是对分数提升有要求吗?”他急忙问。
“分数提升当然越多越好。不过这不是主要要求。”梁老师沿着校园路慢慢开着,跟他解释,“我家现在高三走读,时间很紧,所以你只能利用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辅导他。每天至少要保证两个小时。这样就需要你下课后直接到图书馆找我,我们一块回家吃饭,吃完你就教他。”
何意:“……”也就是说,对方还管饭??这是什么要求?
梁老师看他一眼:“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会影响你们交友、休息以及参加社团活动……”
何意的心脏怦怦直跳。
的确,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丰富多彩的。就像彭海和甄凯楠,他们这样的条件,就是一小时一千他们也不会乐意。
归根结底,他们都有钱。有时候有钱和没钱的生活,像是两个阶级,两种世界。
“我可以。”何意深吸一口气,认真点头,“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没参加社团活动。”
然而说完又后悔了,心想对方会不会觉得没有朋友的人性格有问题,从而产生犹豫。
梁老师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笑着点头:“跟我家晏臻正相反,那孩子正处在叛逆期,如果他不听招呼,你就告诉我,我让他爸打他。”
何意松了口气,决定先问问学生的情况,“他偏科吗?成绩相对落后的是哪儿门课?”
“好像都差不多落后。上次月考,数学才靠八十八分。”梁老师往外看了眼,将车停下:“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课?我这边比较着急。”
“我随时都行!”何意跟着她下车,一抬头就愣了。
这里是学校医院。梁老师开车带他从校园里兜了一圈。
“你生病了,先看看医生。”梁老师锁了车,又伸手指了指,“我家就在后面这一片。下次带你认认路。”
何意被迫打上了吊瓶。
医生诊断他是急性肠胃炎加严重营养不良,开了医嘱,将他狠狠教育了一顿,最后大手一挥,让护士给他找了张病床。
“你在这好好躺着。输液至少要两天。”梁老师很严肃,示意何意去病床上躺着休息。
何意不敢反对,自己如果给人补课,万一传染了考生就不好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梁老师打电话:“你还有多久过来?米汤带了吗?米汤不是米饭,你这个孩子还能干点什么?算了算了……”
何意疑惑地看着她,随后就觉病房门口一暗,有人嬉笑道:“你让病号光喝汤不吃饭啊?”
那人手指勾着一个塑料兜,溜溜达达走进来,递给梁老师。
“让我看看你从哪里找的学……”
贺晏臻从梁老师身后转出来,跟何意大眼瞪小眼。
何意也惊讶:“是你?”
“认识一下,这个是我给你找的家教,A大的学生,何意。”梁老师把盒饭放一旁,“何意,这就是我家小子,贺晏臻。哎不对?你们认识?”
她惊讶地看了眼何意,随后盯着贺晏臻。
贺晏臻抿直了嘴巴,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目光都不敢乱动。
“不认识。”
何意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贺晏臻好像连头发丝都在冲自己疯狂呐喊——不要乱说话!
“不认识。”何意道。
贺晏臻大松一口气,得意地扭扭脖子,趁机丢给何意一个眼神,那意思是“算你识相”。
何意又笑了笑:“所以,是你?数学才考了八十八?”
贺晏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