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百里,终年积雪,一半落寞,一半凋零。
“黛山”从来都是寂寥的。
连绵入海的山脉常年迷雾笼罩,普通人根本无法跨过这片如仙人扶顶般的浩渺屏障。
绝大部分寻山访仙的游玩者大多到了“黛山”的半山腰便再无法向前了。
自然,这也让居于山巅之人,平添了不少麻烦。
卯时刚过,晨光微熹,一位明眸皓齿的布衣少年便拎着一个兰色的麻布袋子,从温暖的屋子里出门了。
只是没几步,他便发现一位幼学之年的孩童正坐在黛山“龙岫峰”峰顶,一块方正凸起的山壁岩石之上,一边随意地甩着双腿,一边朝自己挥着手。
“小路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大师兄,二师兄呢?”
布衣少年快步走上前去,在孩童的脑袋上亲昵地揉了揉。
“大师兄昨夜通宵读书,还没起。
二师兄和林子里三只黑熊掰了一晚上手腕,刚睡下。
我被师父叫起来读书,顺便来送送三师兄。”
孩童高兴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一跃而起。
原本踩着虚空的草屐,如履平地般借力腾起,稳稳地站在了平地之上。
布衣少年会心地笑了笑,随后便看见一身青色裘袍的老人踏雪而来。
“三礼啊,这几年,山上全仰仗你了。只你一人,还撑得住吗?”
老人一脸慈祥,只是言语中的担忧了然可见。
“理所应当之事,老头子别放心上。”
叫做“三礼”的布衣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将背着的包裹正了正。
“那就好。额对了,小三子,今日记得多捎两瓶酒回来,杂粮酒即可。
还有,昨日你扛回来的面够装半个库房了,足够了。
对对,还有昨日一起背回来那个什么绢步,两车足矣,不用再添了。
至于牛羊么,也不少了。别再傻乎乎左手提头牛,右手拎头羊地回来了。
山上现在够!多了吃不下,浪费!
还有最重要,记得多加些小心!”
老人见状便絮叨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三徒弟一番叮嘱道。
“谨遵师命!”布衣少年拱手作揖,随后拍了拍胸脯,便踩着山风下山了。
待少年走远,老人将身上的裘衣费力地往身上紧了紧,抬头望天,愁容难展。
一轮红日如血,烟霞拂过百峰,云波诡谲,一时间竟难以看分明。
“就是最近这山下,有些不太平哦!”
……
未时刚过,位于大观王朝国都的元都城西市街,午市便开张了。
此时,背着兰布包裹的俊朗少年匆匆赶来,找了处空位坐下,便支起了个小摊。
少年和附近的摊贩熟络地打完招呼后,便仔细地将包裹里的物品,一一擦拭,随后整齐地摞在干净的麻布之上,动作细致熟练。
“陈三礼,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早市都没见着你。”
忽然,一位同样年纪不大,却衣衫褴褛,满脸泥泞的少年靠了过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将一册画本塞入了摆摊少年的兰布包裹里。
“王二,你又从哪儿倒腾的禁书?上次被监市撵着走,都忘啦?”
陈三礼迅速把兰布包裹口收紧,没好气地说道。
“《大观奇异志》!讲妖鬼的,不是禁书!放心!”
王二性子伶俐,立刻用眼神朝周围瞟了眼,便沉下声音继续说道。
“那你紧张个屁?”
“里面有几张女妖的画册,啧啧,有些刺激!”
“我去,那是得收好!”
片刻间,两位懵懂少年默契地相视一笑,便不再纠结此事。
午市刚开,来往的顾客不多,两位少年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闲话。
“你知道不,今早,北边安远门那儿,又有几个人被当街斩首啦。”
王二单脚搁着长廊台阶,整个人斜卧在石板地上,倒也不怕硌得慌。
“不知道,早上我在东市进货,给家里带些油米茶面的,忙得很。”
陈三礼心中稍有波澜,只是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着。
“你一个破包袱斋行脚商人,还忙得很。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王小二,你也不过是个市井打鼓收旧货的主,别在这里瞎嘚瑟。”
“得嘞!咱们半斤八两!话说回来小三子,你觉不觉得,整个元都城最近总神经兮兮的?”
王二终于提了提精神,坐了起来,将声音压到最小。
“怎么说?”陈三礼的表情也凝重了些许。
“这半年里,城里莫名死绝的大户,就有好几家。
还有最近这些日子,皇城里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尽在菜市口砍脑袋玩了。
那落下的人脑袋啊,都比市场里的黄花鱼都要多哩。”王二又靠近了些说道。
陈三礼点头:“嗯!有些耳闻。”
王二紧了紧喉咙,继续说道:“说是城里有妖怪,一旦被上了身,全家都要遭殃!”
陈三礼皱了皱眉:“这你也信?”
“这有啥不可信的?
就前两天,我去张员外家收古货,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我看门是半掩着的,就偷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