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了。
迟溯刚被宣布立为储君,之前站错队的权贵也纷纷上前巴结,幸而迟溯酒量好,堪堪没有被灌醉。
已经这个点了,简熠瞳应该已经走了吧。
迟溯踩着夜色回到宫殿,白山茶树的枝叶轻轻摇动着,清淡的山茶花香在静谧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树叶摩挲出的沙沙声中,隐约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迟溯愣了一下,走进宫殿,等候已久的菲利普立刻迎了上来。
迟溯把臂弯里挂着的外套交给菲利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简熠瞳还没走?”
“是的。”菲利普接过外套,欠了欠身,“简少爷一醒,我就派人给他送了醒酒汤,但简少爷怎么也不喝,现在似乎也不见清醒。”
“知道了,他在琴室?”
空气里悠扬的琴声忽然乱了一个调子,很快又调整过来。
“是。”菲利普眼底划过一丝歉意,“殿下,十分抱歉,我们没能拦住。”
琴室一向是迟溯的私人空间,除了打扫,平时从不会轻易让人进。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迟溯就会独自坐在钢琴前,弹上一曲舒缓的调子,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精神,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爱好。
“没事,醒酒汤还有么?”迟溯语气淡淡,并没有流露出私人空间被别人染指的不悦。
菲利普颔首:“有的。”
“让人再送一碗到琴室来。”吩咐完,迟溯就上楼了。
一路靠近琴室,琴声也越来越响,就像雾里蒙着的星星渐渐浮出天幕,时不时会漏一个拍子,或者乱了调子,无一不昭示着,此时弹奏钢琴的人状态并不清醒。
琴室的门半掩着,门前站着一个侍女,应该是菲利普叫来看着简熠瞳的。
迟溯挥挥手,让侍女下去休息,自己轻轻推开了琴室厚重的木门。
琴室里,落地窗前的白色窗帘半拉着,人造月亮的清辉从中间的空隙里照进来,正好照在窗前弹着钢琴的简熠瞳身上,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纤薄修长的影子。
简熠瞳依然穿着那身黑色的晚礼服,腰背挺直,神情专注,月光洒在他柔软的发顶,洒在他纤长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上。
他莹润而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在月光下拉出一道一道好看的影子,悠扬的乐曲从那些影子里缓缓流泻出来。
像一个黑夜里的精灵,从月光里,短暂地落入凡尘。
一时间,迟溯有些不忍心去打扰了。
忽然,琴声乱了一个拍子,演奏乐曲的精灵很是恼火,皱起眉,气呼呼地随便乱按了几下,原本美好的意境戛然而止。
迟溯回过神来,走了过去。
简熠瞳还在为自己的失误而懊恼,醉意朦胧的眼睛里写满不爽,他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调整好状态,再次将双手放上琴键。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月色中响起。
“唔,”简熠瞳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住了,转头看向迟溯,反应了好一会,温吞道:“我在练琴。”
迟溯试图劝说:“很晚了,该休息了。”
简熠瞳摇摇头,扭过头去又开始弹了起来。
迟溯听出来了,正是他刚进门时,简熠瞳正在弹的那段。
刚开始是很顺畅的,一直到刚刚失误的地方,再次乱了拍子。
可以看出,眼前这位深夜练琴的演奏者十分懊恼,但却没再发脾气,而是安静地转头看向迟溯,手还停在刚才的位置。
迟溯被他盯了好一会,才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让我教你?”
简熠瞳点点头,把手从琴键上缩了回去。
迟溯无奈,走到简熠瞳身后,俯下身去,绕过简熠瞳将双手搭在琴键上,两人的姿势就像是迟溯从后面环抱住了简熠瞳。
迟溯的侧脸正好擦着简熠瞳的发梢,被环住的简熠瞳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柔软的发梢在迟溯的侧脸上扫来扫去。
迟溯被弄得有些痒,耳根爬上淡淡的红色,轻声呵斥道:“别动。”
喝醉了的简熠瞳格外的乖,说不动就不动,安分了下来。
迟溯指尖微微一动,按下了琴键,乐声从轻盈跳动的指尖流出,时而悠扬舒缓,时而轻快灵动,畅通无阻地弹完了简熠瞳刚才频频失误的那一段。
这是联邦古典音乐大师尤利塞斯成名之作的选段,尤以难度高出名。
敲下最后一个音符,迟溯收回手,直起身来,声音有些不自然:“看清楚了吗。”
“嗯。”简熠瞳轻轻点头,又把手搭上琴键,弹奏起来,却又再次在相同的地方跌了跟头。
简熠瞳精致的小脸一拉,又要开始发脾气乱按,迟溯一时间想也没想地按住了他的手。
手下的温度让迟溯瞬间回了神,面部泛起不正常的热意,迟溯强行忽视了那股奇怪的感觉,轻轻拉起简熠瞳的手放到正确的位置。
“这只手指应该放到这里,明白了?”
简熠瞳点点头,无意识地屈起食指,在迟溯的手心里轻轻蹭了一下,迟溯一怔,飞快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