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萦家是哪里的?”陈颐转头看过来,勾着笑意问桑萦。
桑萦不知这位陆庄主对自己是哪来的兴趣,此时在场宴间,无论哪一方势力,身边皆是有婢女随侍,有些急色的,手都不知伸到哪去了,但正位的陆庭深身侧,只有个为他斟酒的小丫头,离着老远,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反倒是方才她从陈颐身后走上前来,这陆庭深便盯着她往死了瞧,眸中似是还有杀意涌过,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桑萦依着当日蔓萝教的礼,对陆庭深施礼后,垂首说道:“奴婢是西南人士。”
“西南养人,难怪生得这般好。”陆庭深笑笑,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对陈颐说道,“我家原有个小妹,曾经也总往西南跑,还说那边山川秀美,以后要在那边定居呢,当时她也就和殿下身边这小姑娘差不多大。”
“我倒是觉着,还是庄主这浣溪山庄更令人心驰,隐在东海之上,便如书中说的蓬莱仙岛无异。”
陈颐说罢,长指轻点酒盏,桑萦跪坐于他身侧,将酒满上。
这个角度,陆庭深再想看她,却是也被陈颐挡了大半。
酒宴正酣,那轮新月已经悬于中天,清亮月色洒在水面,粼粼波光暗闪。
天色已经暗下,高台席间,灯火通明。
有人端着酒盏,起身来到陈颐桌前,带着几分醉意,自报家门便要敬酒。
陈颐任由他们说,时不时应和两声,一盏酒应对了所有来者。
冷不丁地,陈颐握上桑萦手腕,他掌心都是冷的,扣在桑萦脉门处。
这是要探她内息?
桑萦立时屏息,抬头去看他。
他眉眼恹恹,瞧着有些不耐,似是与这些人周旋地心烦了。
桑萦缩了缩手腕,陈颐松开她,“那些女子不大对劲,你看他们。”
他面朝着宴间旁人,声音轻又低,桑萦将将听清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宴间进来的那些女子,一个两个都是美人,这会莺莺娇笑,依附在那些男人怀中。
她们身边的男人,面上发青,眼底见红,却浑然不觉,仍与怀中女子首颈交缠。
桑萦想到方才朝着陈颐过来的两位美人,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她们身上甜腻的馨香。
她低头靠近陈颐,“她们身上的香应是不对劲。”
“这里的酒也不大对劲。”陈颐悠悠说道。
酒?
那酒他也喝了几盏的。
桑萦立时看他的面色。
这会通亮的灯火燃尽,高阁之上夜幕深深,仅有的光亮便是天边的皎洁月色、海面的粼粼波光和夜明珠映出的浅淡微亮。
陈颐的面色不青不红,是他一贯的苍白,映着这观景台上的夜色,他如腊月寒潭般的眸光凛而深,薄唇勾出几分笑意。
他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悠闲,瞧着半点不像有事的样子。
桑萦心头稍定,“我记得殿下好像体质特殊,百毒不侵?”
“我乱说的,萦萦信了?”陈颐低低笑道。
他唤着桑萦的名,简单叠字被他一说,硬是带出几分缱绻情意来。
这会主位的陆庭深不知何时离席的,只剩一张空桌,其余席间已有些靡靡之音,桑萦听得耳热,心里又十分反感。
冷不丁陈颐伸手过来,她一惊,下意识去避他,便听他声音低而柔和,“别动。”
他手朝着她脸颊的方向,桑萦不知他是醉了还是装醉,是中了下三滥的东西,还是借题发挥。
知陈颐不会武,桑萦只运起内力,并未贸然动手。
蓦地左边耳上一松,夹了一整日的耳坠子被他解下。
桑萦怔了怔,没料到他只是为了这个,“殿下要这个有何用?”
陈颐正帮她解右侧的耳坠,闻言睨她一眼,桃花眼中泛起笑意。
他将解下的耳坠一同放到桑萦手中,揉了揉她耳垂上被夹出的印子,声音低缓,“不疼?”
刚带时自是疼得。
桑萦怔忪地看着手里的耳坠,她没有耳洞,陈颐身边的侍女又都带着耳坠子,蔓萝便给她带了个这样的。
一上午都夹得耳朵生疼,走路时耳坠摇摇荡荡,耳垂便丝丝地泛着疼。
只是到这会,痛感已经麻了。
他的指尖凉凉的,被揉过的耳垂软肉似是还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触感。
桑萦心头怦怦地跳不停,脑海中全是方才他神情专注解那耳坠子的样子。
陈颐见她愣着,也不言语,好笑地由着她看。
片刻后,桑萦回过神来,连面颊都开始泛起热意。
此时这观景楼阁间,除了她们,便只剩那些纵情声色的人。
她不受这会的氛围,起身便要走,却被陈颐牵住腕。
他起身站到她身畔,“是晏清唐突姑娘了。”
“嗯。”桑萦轻应了声,没与他多说。
与他纠缠这些倒不如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行头,去四处探探路,熟悉熟悉这山庄布局。
她正欲径直离开,便听陈颐问道:
“夜间清净,姑娘可愿一同四处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