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园区内顿时冷清下来。

这里离市区远，交通又不够方便，大多数人吃过晚饭就三三两两地离开，剩下自驾前来的游客，也最多晃悠到晚上九点的关门时间便走。

少了白天如潮的人流，曾经的废弃工厂在月色下，便显出几分诡异的色调。

放眼望去，少部分建筑里还亮着灯，有些不回家的商户会选择晚上住在店里，但空旷的园区和寒冷的冬夜，都阻止了他们出来窜门的想法。

纪洵和常亦乘等了一阵，总算等到初觅二楼的灯光熄灭。

店主大约是睡了。

冷风吹得纪洵打了个寒颤，他裹紧外套，看着常亦乘拧开初觅的门锁，小声问：“话说，假如这家店有问题，我们是不是该先报警？”

常亦乘将门把放在窗台边：“特案组？”

“对啊，普通警察不能被牵连进来，特案组总该管吧。”三好市民纪洵先生，总算迟来地想起如此重要的事。

常亦乘说：“特案组，会找观山。”

“……”

纪洵哑然失笑，他猜到常亦乘接下去想说什么了。

特案组向观山寻求帮助，然后观山一问“哪位灵师能立刻赶去处理呢”，答案当然是常亦乘，结果常亦乘身边的他，还在这思考要不要报警的问题。

漂亮，一个完美闭环。

“不好意思，普通人当久了。”纪洵解释道，“思维转换不过来。”

常亦乘不置可否，取出藏在颈环中的无量，将其别在腰后。

隔了几小时再见到这把短刀，纪洵立马有了与恶灵对峙的实感，他抿抿唇角，心情十分无奈。

假如可以选择的话，他肯定宁愿回家重写论文，也不愿大晚上潜入古怪的杂货店。

可一来，恶灵很明显想要他的命；二来，他昨天在乾坤阵里薅走了人家的灵器。

康梦雨死在尸婴手中，她的尸体本该像徐朗那样产生异变，却因为恶灵特意放进去的黑雾，而保持了比较无害的形态，才导致她成为最后一步突袭的杀招，险些让纪洵摔死在电梯井里。

现在黑雾被他吸收成戒指，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哪会善罢甘休？

所以与其回家独自面对未知，还不如跟常亦乘一起行动，万一遇到危险，多少还有个照应。

·

一楼和白天并无太大区别。

形状不一的商品依旧摆放在货架，被窗外的月光一照，就在墙上投下嶙峋的影子，看上去很有点鬼影重重的氛围。

不知挂在哪里的挂钟，正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为本就诡谲的气氛增添了一抹怪异。

纪洵紧跟在常亦乘身后，眼睛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瞟，好几次被墙上的影子吓到。

最后他无奈了，索性目不转睛地盯着常亦乘。

炙热的视线要能化出实体，多半能把对方的后脑勺盯出个窟窿来。

忽然，常亦乘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望向天花板，低声提醒：“别看。”

纪洵：“？”

不得不说，人类就是特别叛逆的生物。

纪洵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上瞟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当场送走。

白天分明干干净净的天花板上，居然挤满了几十只尸婴。

它们用脐带将自己与同伴连接在一起，数不清的畸形脑袋凑到一块，最外围的两只用脐带缠着天花板垂下的吊灯，就这么密密麻麻地睡在一起。

对，它们在睡觉。

纪洵一瞬间居然心生感慨，果然是风水轮流转，昨天恶灵跑到他家作祟，今天他就杀到人家老巢里来了。

他们没管这些沉睡中的尸婴，径直往楼上走去。

上楼时，每走一步，纪洵心中都会颤一下，唯恐这点微不足道的动静，会惊醒正在他们脚下酣眠的尸婴。

与整层打通的一楼不同，杂货店二楼上去，会先看见一条走廊。

走廊不长，左右各自分布着一个房间。

除了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以外，空间里没有任何光源，从纪洵的视野望去，只觉得房门和墙壁皆为暗沉的石灰色，充满了强烈的压抑感。

就在这时，常亦乘仿佛感知到不祥的气息，微微皱了下眉，迈步往右边走去。

纪洵快步跟上，用气声问：“她在这间房？”

常亦乘没有回答，直接推开面前的房门。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看见屋里的景象时，纪洵还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房间里直挺挺地站着两个人。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足够纪洵看清这两人都背对着他们，面朝能够看见后花园的窗户。两人像是聋了，对于推门的动静毫无反应。

门窗对流形成的微风，轻轻吹动两人的衣衫，发出“哗啦”的声响。

纪洵听得奇怪，谁家的衣服会吹出这种声音，难道是纸做的吗？

他再仔细一看，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确实是纸做的。

里面站着的，是两个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