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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视着巨大空旷的舞台,毕业时貌似热闹的音乐会,比不上这舞台的万分之一。

聚光灯、目光,观众,嘉宾,一切的一切,让他手心冒汗、头晕目眩。

他听见自己说,是。

85.

那次选秀,程忻然一共演唱了四首歌。

并不是没有想过拿自己的歌出来,第二场他就选择了自己一首情歌,却反响了了,成绩平平。

那位评委老师私下劝他:“你要坚持自己的风格,要相信你自己。”

他无法相信自己,只能相信宁晃。

已经有了一次,便不怕有第二次,他唱了宁晃写的三首歌,他确信宁晃没有唱给别人听过。

果然,过五关斩六将,顺畅得不可思议。

那位评委老师,是业界站在顶端的人,也成为了他的老师,一路对他关照提携有加,他便成了风光无限的少年天才。

随之而来的名与利都太快,他喜上眉梢,却又焦头烂额,想方设法去写出跟宁晃一样的歌,在发现做不到之后,又要编造合适的理由敷衍老师,再去寻找其他的音乐人为他制作专辑。

他猜测宁晃是在节目上看到他的,几次来找他,都被他拒之门外。

有天下了大雨,宁晃给他打了电话,他终于还是接下了。

宁晃问:“为什么。”

窗外的雨下得很可怕,他怕宁晃套他的话,装傻充愣,说听不懂他说的话。

“宁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我运气好,被选上了,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晃,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

宁晃一直言辞刻薄,不会照顾人。但他一直都是欣然听着,甚至笑着对他说,有才华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个性的。

可没有哪一天,比那一天的话,让他更觉得刺耳可怖。

宁晃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冷意:“程忻然,就为了三首歌。”

他放下电话时,把手边能砸的一切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直到三十几岁,他不断地寻找音乐人替他维持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风格,不断去制作新的专辑,通过各种手段去维持人气,打造实力唱作人的人设。

但谈到他程忻然、永远避不开出道时三首歌的时候。

他都确信,这是何其奢侈而可憎的一句话。

86.

擦肩而过的瞬间。

宁晃说。

“你不是想要这首歌么?”

程忻然的面色惨白。

原本要离开舞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87.

陆忱坐在台下。

那只戴面具的小刺猬就坐在台上。

一模一样的词。

一模一样的歌。

台下似乎没想到,他选的歌竟然是另一个导师嘉宾的成名曲。

乐声响起,与程忻然熟练深情的唱法不同,宁晃的声音是清澈直白的,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音色,从第一句,就成了懵懂入世的少年。

只有吉他,随着一句一句唱,乐器也一样一样加进来,编曲元素也逐渐丰富,不只有乐器,甚至多了警铃、车声、人声,都这样被编进了这首歌中。

仿佛从小路上的吉他少年,就这样走到了繁华市井。

带着面具的人笑了笑,整个舞台都暗了下来。

下面所有人都听过这首歌,却就这样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里本该是程忻然酣畅淋漓的高腔。

却只有少年嘲弄似的一句:“玲珑八面,是我左右逢源。”

继而又是叹息似的一句:“玲珑八面,是我无人可言。”

每一句的唱法,都是截然不同,却又怪异契合地揉在了一起。

伏低做小,嬉笑怒骂。时而快意恩仇,时而落寞孤寂。

人生八面。唱得怪异又浑然天成。

是只有他才写得出来的东西。

最后顿了顿。

那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瞧见他了,慌乱了一瞬。

陆忱闷笑了一声。

小刺儿头知道自己跑出来搞事被发现。

他便故意拉下冷脸。

分明乐声已经停下了,歌也唱完了。

却忽然听见台上人清了清嗓子,自己又拨了一段吉他,直勾勾盯着他,赶紧编个词,小心翼翼补唱。

“玲珑八面,是我与你,蜜语甜言。”

舞台的灯光早已暗下来。

昏黄的灯光里,只剩下带着面具的人,还静静地抱着吉他,坐在那里,却偷偷把目光闪开了。

陆忱想,

变狡猾了。

——还学会找补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