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在心里整整一个月的烦心事终于说出来,姜以耳心情轻松了不少。 问题既已解决,两人继续回家。 姜以耳站在楼梯台阶上,看着温戚好一会,才忍不住催促道:“走啊!” 温戚慢吞吞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干嘛?” “不是要我背你上去?”温戚侧头疑惑。 “……就这么几步路我又不是瘸了。”姜以耳无语。 她本意是想着等温戚往前走两步,他俩再一起并排走上去,免得只给他留个背影,怎知这男人想这么多。 小姑娘站在两级阶梯之上也并没有比他高多少,这会儿正看怪物似的用“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眼神瞅着他,温戚也没想到会错意,他还以为她是这一点点路都懒得走了,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用背也好。”温戚迈开腿,想了想道。 姜以耳觉得他接下来没好话,果然就听到男人说:“耳耳,我温戚实名劝你——” “闭嘴。” “——平时吃多点,”温戚慢条斯理地将话补充完整,“太轻了。” “……” 她发誓,如果他原句真是这个的话,她就把整座昶园吞进肚子里。 姜以耳扯着嘴角冷漠地“呵”了一声,没理他。 到了家门,正准备掏钥匙,凑近一看,才发现门不止没关紧,还虚虚地留了一条小缝,她轻轻“哇”了一声,给身后的男人投了个敬佩的目光。 温戚老神在在地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可以不用说话了。 刚下楼来的时候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其他,将大门反手一带就冲到电梯口死命摁下行键,自然也没空回头来检查门有没有关好。 两人放低脚步进去,整间屋子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宋蕴跟温承钦的房间没有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估计是已经睡着了。 温戚把姜以耳送到房间门口,低声叮嘱着让她如果做噩梦就来找自己。 虽说她现在恢复活蹦乱跳的似乎一点事儿都没发生过,但是恐惧这种情绪总是容易在人心里头无声无息留下痕迹,尤其这才过了半个小时未到。 姜以耳也有点预感今晚自己会睡不好,只是一个人失眠总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就乖巧点点头,一副“你放心”的样子:“我今晚开灯睡的。” 温戚探手抵上她还残留着热度的脸,心想还好她今晚喝了酒,应该会有点助眠效果:“洗完澡之后早点睡。” “好,”姜以耳舔舔唇,又有点不舍地扯着他衣角问,“哥,你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吗?” “嗯,我看能不能跟同事串一下班,周日回来陪你吃午饭。” “这倒不用,”姜以耳掩下失落,装作没什么所谓道,“反正我高考完就呆在家里了。” 昶园实在离J市一医太远了,来回一趟若是路上不堵车,加在一起的时间也几乎要两个小时,他工作本来就忙,这么频繁的在三天内回来两次,要占用很多休息时间。 “没关系,我回来也有事。” “咦?” “回来送你去学校啊。”温戚弯着唇。 “闲的吧。”姜以耳皱皱鼻子嘟囔。 温戚轻笑,对她这种外里嫌弃内里心疼的行为十分受用,难得不去调侃她的心口不一,手放在她后脑勺颈骨那儿捏了捏:“快进去休息。” 姜以耳磨磨蹭蹭始终没有动,扭捏了一会还是抱住他,带着几分不确定向他确认:“星期天真的回来?” “回。”温戚好笑。 他还没跟她说高考加油呢。 与此同时,主卧室里。 宋蕴面无表情地抿唇坐在床尾,目光落定在地板的某一个点上,眼角染了点红,温承钦坐在书桌前,指尖夹着燃了半根的烟,望着窗外像是在出神。 房间里灯没开,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寂静。 夫妻两人从一个星期前就在为了姜易川回来了这件事在吵架,尤其是在温承钦昨天大早就瞒着她去了S市,一个小时前才回,更是将矛盾引至了最高点。 衣柜旁边还摊放着温承钦回来后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宋蕴胸口起伏了几下,压下情绪,不想再任由死寂一般的沉默继续在房间蔓延,侵蚀着自己,索性起身:“我去看一下耳耳回来了没有。” 她拖着脚步拉开门,反手关好门后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抹掉,转身打算往姜以耳房间走去,却在抬头见到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压下去的怒气霎时卷土重来,甚至更甚。 宋蕴不受控制地怒吼道:“温戚!姜以耳!你们在干什么!” 被点到名的两人身子均是一僵。 姜以耳在听到他斩钉截铁的一个“回”字时就按捺不住窃喜,即便半分钟前她还在心疼地拒绝他星期天回来,但女人就是有这么一种任性的资本,说过的话转过头就可以忘记改变主意。 正要像往常一样讨好地撒个娇然后道晚安,笑眯了眼说的一个“安”在还没落下尾音,那边的怒气声突兀地传来。 姜以耳的视线被温戚全尽挡住,然而即使看不见,也能听出宋蕴此时的怒气值。 她没料到宋蕴他们还没睡,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在家里跟温戚亲近,否则哪怕是她十几分钟前让温戚不要再妥协,也并不代表要开始跟宋蕴对着干。 姜以耳迟钝了一拍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温戚的腰后退一步,只是退后的动作还未完成,脑袋兀的又被人摁了回去,男人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妈。” - 房间里,宋蕴开门关门的声音格外明显,温承钦吸了一口便没再动,任由一根烟慢慢燃尽,直至快灼烧到了手指,才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 宋蕴出去了好几分钟没有回来,温承钦被房里沉闷的气氛压抑得待不下去,干脆也去看看女儿,走到了门前,外头的嘈杂声隐隐约约穿过门板传进来。 等他走出去看到发生什么事时,姜以耳正站在温戚身后眼泪哗啦啦地流,宋蕴指着显而易见打定主意要跟自己反抗到底的两人,脸上的暴怒满得快要溢出来。 温承钦就算是傻子也猜到几分是什么情况,背着手暗道了一声“作孽”,快步走过去。 宋蕴越来越生气,她骂了好久,温戚始终油盐不进的倔强模样,不说话不反驳,就随着她说,反而显得她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正要命令温戚说话,手臂被另一只大手拽住:“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什么叫明天再说?!”宋蕴气极,怒气胜过理智,扭头看见是温承钦,继续高指面前两人,“你养的好女儿!你看看他们刚做了什么,就算不是亲——” “够了!”温承钦声音拔高,及时将妻子的后面要说的话止住,“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宋蕴一反往日精致大方又得体的样子,“我怎么就闹了?我赔了一个丈夫还不够,是不是还要赔一个儿子进去?” “宋蕴!”温承钦只暴喝一声。 他真的觉得好累,宋蕴的心结存在了这么多年没有解决,是他的问题,可是这责任不应该由后辈来承担,他本以为温戚的事情,只要儿子坚持着肯跟宋蕴慢慢磨,也不是没有点头的一天,毕竟她的心结主要在他。 但是姜易川的重新出现,好像把所有事情都一次性推往越演越烈的地步。 自半个月前知道姜易川见过姜以耳,他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一个星期前主动把这件事告诉宋蕴,也是为了避免若是宋蕴被动知道,后果会更加严重,昨天去S市,更加无奈之举,总不能让姜易川上门打扰到温家二老。 十几天来没有好好休息,加之心情郁结,人本就不舒服。 他深喘了几口气,还没紧接着说什么,身子却陡然被什么定住一般,之后慢慢倒了下去。 - 温承钦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其他三人陷入手忙脚乱,等温戚从一瞬间的懵住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去急救,到120救护车赶到家中将人送到医院,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不知半夜多少点。 温戚向来都是手术室里执刀的人,第一次看这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三字,总算切身体会到每回从手术室里出来,那些家属的感受。 慌乱,害怕,手足无措,焦急。 姜以耳一路上来都不敢出声。 宋蕴在房间门口大骂时看向她的带着怨恨的目光,温承钦在喝住宋蕴时看向她的怜惜的眼神,无一不在凌迟。 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姜以耳侧头,不知所措,低声唤道:“哥……” 温戚没答话,将人搂住,闭上眼掩住眼底的疲倦跟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