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做我荣时的妻子,不得在外人面前哭啼抱怨做怨妇姿态。”
“第二,竹楼乃我平日安身之所,所有人不得擅入,你也不例外。”
“第三,婚前我如何生活,婚后依然照旧,无论是公事家事还是人情往来,你都不得干涉。”
话音落地,他收回手帕,眼神淡淡:“把泪水收一收,妆要花了。”
林鱼头疼欲裂,满眼都是男人凉薄的脸,那唇,那眼,仿佛碎成了无数片,将她包围又将她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远远的,荣时察觉到她情况不对,几步错身过来,在她晕倒之前,稳稳扶住。
“怎么了?”
林鱼定了定神,对上荣时温柔关切的眼神。她的手冰冷微汗,她的脸苍白无光,她的神魂在这热闹的人群里来回摇摆,面前这个人是唯一的纽带。
看着这样的他,林鱼几乎怀疑刚回忆起的冷漠男人都是错觉。
但那不是错觉。
她拨开荣时的手,淡淡的道:“刚才有点头晕,兴许是人多不透气,这会儿已无事了。”
大家都在关注新郎新娘,无人注意到他们。
荣时仔细觑着她的面容,只觉到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典礼结束,他笑着谢绝了同僚请酒,以守护的姿态陪在林鱼身边,他不准备再坐席,打算直接带她走人。
欢声笑语中,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林鱼身上,林鱼几次察觉,扭头去看,却注意到靠近芙蓉花的席位上,坐着一个藕荷色衣裙要腰束淡紫色鸾带的姑娘。
顾揽月?
林鱼脑子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这名字就冒了出来。
自打她失忆后,遇到所有人都是靠介绍,重新认识,连她自己都不例外。没想到顾揽月竟然是她主动想起来的……
林鱼的表情有点微妙,不明真相的恐怕会觉得自己跟顾揽月才是真爱。
顾揽月注意到林鱼看过来,神情依旧是若无其事的闲雅,但腰杆却不由自主的挺直了。
当年荣时娶了林鱼时,顾揽月是很不屑的。她自觉从家世,容貌,到才华,人脉都是对林鱼的全方位碾压,这个乡下来的三夫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可林鱼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便彻底翻盘。
这大大出乎顾揽月的预料。
本来,在这段离奇的故事里,她这个既定的三夫人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后来林鱼鸠占鹊巢,她就拿着悲情戏码,享受大家的同情,惋惜她失之交臂的良缘。可是现在却没有人再提……
大家反而觉得谁还会讨厌林鱼?她又聪明又可爱,又热情又善良。你可以不喜欢她却无法否定她,甚至于连皇后,公主都对她施以青眼,她的好朋友都委婉的说,唉其实林鱼挺好的。
而她,从一开始的名流淑媛,成了一个输给村姑的笑话。
她再看林鱼便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得心虚气短。
可她真的不甘心,分明她才是从小到大一直被大家默认的三夫人啊!这种不甘甚至成了执念。
她一次又一次的请荣时赏花品茶探讨诗文,他知道荣时并不情愿,可她不在意,她就偏爱勉强,偏爱看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为她屈服。
这种心理,在他成婚后,更是变本加厉。
林鱼婚后被荣时冷待,她的遭遇让顾揽月有种隐秘的快感。看,你占了名分又怎样,你始终走不进他心里。
可现在荣时变了,在上巳节那天,他变了。
林鱼登台为皇后献上祈福的表文,锦绣华章,字字珠玑,华服高髻,粲然若神,那是全场最引人瞩目的存在,大家忘却了她的出身,忽视了她的来历,折服于她灵秀端方的仪表和淡然出尘的气韵。
甚至有人觉得她很像荣时——那气度和风韵宛然是换了个性别的荣时。
顾揽月心中焦躁,她下意识的去看荣时,却诧异的发现荣时正低垂着头,看着眼前的白玉杯。
那素日于帝王前谈笑自如,在同僚中和光同尘的人默然端坐,他的视线没有焦距,仿佛一尊出尘绝艳的玉像,被内里澎湃汹涌的情感冲击到无法自持,只要稍微触碰,便会轰然碎裂。
顾揽月在一瞬间七情上脸。荣时,你为什么不看她?你若不爱她,为何不敢看她?
而现在,今天,荣时看着林鱼,眼睛里带着她从未见过光亮。那模样,分明是情根深种。
顾揽月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荣时,原来你也会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