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被阳七塞了一把铜豆子,蒙蒙登登地出了门。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对方在高兴个什么,不过他向来是个乖顺的,阳七让往东绝不往西,此时也只得身怀“巨款”,到酒肆置办酒食。
待到十三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一进门她便感觉家中气氛颇不寻常,正迟疑地杵在门口想要不要先观望片刻,看看她那阿姐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就见着门帘子一掀,阳七风风火火冲出来。十三顿感不妙,还没等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阳七就先看到她,霎时眼睛一亮。
“嗳——小十三——姐的亲亲乖宝儿,快到阿姐怀里来!嗳你跑什么!”
十三撒丫子就跑,没跑两步就被阳七捉猪仔似的捉回来,扛在肩上,边哼歌边往屋里走,仿佛过年就等着褪毛下锅。十三连踢带打,十八般武艺用尽阳七还当是给她挠痒痒,怜爱地拍了拍她小屁股,最后女孩只得伸展为一条死鱼,筋疲力尽,爱咋咋地了。
屋里已经摆了满桌的菜。阳七家小,人口也少,并不讲究分案而食。把能摆东西的案台都翻出来,丰丰盛盛上了一大桌,过年都没这般隆重。十三被她姐端正地摆放在案台前,像个等待沐浴香火的泥胎像。而后阳七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今儿个家里摆这一桌酒,是为庆祝咱家十三即将有大出息啦!”
阿弃十分捧场地用食柶当当当地敲着陶碗为阳七助威。
有人配合阳七的兴致更高了,她干脆站起来挥舞着手臂,激动得唾沫星子满天飞。
“我们这山里出来的野民,想不到有一天能去阐京六库学!”阳七又灌了一大口酒,十三这才发现阳七已经有些喝多了。“阐京六库学啊!天下谁人不想去拜读那个什么……圣贤书!绥城这么多人,偏就只我阿妹去得!”
阳七隔着案台直接托着腋下把十三拎起来,抱在怀里又搂又蹭,把十三气得,死命推对方亲过来的脸。
“哈!不愧是我阳七的妹妹!又出息,又能耐,生得又好,哪里都好!”
挣扎得脸都憋红了的女孩愣了下,悴不及防和阳七看个正着。少女五官都被她推挤得变形了,简直丑不忍睹!但她快活得仿佛眼睛都带笑,骄傲得恨不能要宣布给全天下知道。
“这就是我阳七的妹妹!我阳七的妹妹!”阳七对准发呆女孩的脸蛋狠狠啃了一口。“亲哒!”
沾着半边口水,十三慢慢捂住脸,低下头,头顶上似乎“腾”地一下冒出腾腾热汽。还没等她缓过神,那活猴儿似的阿姐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十三转头一看,竟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还在一旁敲碗傻乐的阿弃吓得嗖地窜起身,支着手去瞧趴成了大字型的女人。十三也被带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才把腿从阳七肚子底下拔/出来。
“没出息。”女孩用脚蹬阳七挤成饼形的脸。“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六库学有什么好稀罕?
阐京有什么好高兴?
我可是要离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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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七觉得十三最近在生她的气。
小孩子家总是没个长性,就像六月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可她家十三却十分有长性,一生起气来简直没完了。
却也不像一般小儿哭闹,十三生气的方式就是不理你,不看你,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写着嫌弃你!
阳七是个心大的,反正嫌弃就嫌弃吧,从那小儿还不会说话就会嫌弃她了,也都习惯了。
结果十三更生气了。
这可把阿弃急坏了,他自是希望姐妹俩一辈子相亲相爱的,结果一场酒吃下来,家里的小祖宗不但不高兴反而闹起了脾气,家里的女主人不但不去哄,反而日日早出晚归,连休沐日都不着家。后来十三干脆不回来了,少城主特地为次女明少姬请了位师资在家中日日延讲,为去阐京六库学做准备,十三便留了封书信就此住在城主府。阿弃本以为阳七会去把人接回来,却不想阳七还挺高兴,笑呵呵地抱着他说果然是喝墨水长大的小崽子,离家还知道写封信,想当年她可是连屁都没放就离家出走的。
可怜阿弃有话说不出,都给气哭了,阳七还当是她床上功夫厉害,更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