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杨沙被挤开了。
他刚转过头,露出一张非常不善的凶神恶煞脸,但一看到挤过来的人是谁,立刻就将脸转回去,挪挪脚,合拢翅膀,让半个角落给对方。
“忙完了?”
“嗯。”
“还需要我帮忙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佩珥停顿了一下,恹恹地抬起头瞥了一眼桑杨沙,“暂时我还想不出应该让你去做什么工作,但等工程完全展开,人手肯定不够,再看哪里缺人,把你放哪里。”
“哦。”
桑杨沙不吭声了。
他低头,重新将注意力落回墙角上,那里原本还有一只米粒大的小虫子正在东躲西藏,现在不知道藏进了哪个角落里。桑杨沙想集中注意力将它找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重新升起这个想法,都会察觉到——
他刚刚在关注佩珥。
桑杨沙的注意力全在旁边的小天使身上,而独属于炽天使的敏锐感官,让对方的一举一动,一呼吸一眨眼,都如心如明镜般地倒影在桑杨沙的观察里。
佩珥不高兴。
她在极力压抑不悦。
但有句话说的好,世界上只有爱、愤怒和咳嗽无法隐藏。
……该不会是自己惹她生气了吧?
桑杨沙的目光从墙角的阴影和佩珥投下的阴影里来来回回,最后,他终于无法承受内心地折磨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啊?”
过了一会儿,佩珥才如梦初醒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呃,啊……”
桑杨沙支支吾吾,也没能说出个所以为然。
他愚蠢的表现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佩珥,她闷笑了一声,身上的抑郁感轻微地消散了很多,取而代之地是更深的疲惫:“愤怒的本质是无能,因为做不到,才会愤怒——”
“啊……”
果然是在生他的气吧?
“我很生气,不过不是针对你,而是对我自己生气。”佩珥摇摇头,她很难和桑杨沙解释自己的怒点。她该如何解释呢?
说她一直在逃避?
讲述她的傲慢?骄矜?还是自以为是?
佩珥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这些话与其说是向桑杨沙解释,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每一个音比上一个音更加气若游丝:“我,我以为我能做到,我以为我能分得清两个世界,我以为我不会心软,不会困惑,不会想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只是……”
佩珥搜肠刮肚才找到确切的形容,“归根结底,我只是……只是……”
想帮帮他们。
纵然口口声声说着两个世界的人类根本不是同类,但真的看见衣衫褴褛瘦如枯骨的亡魂们时,纵然心里明白,他们是迁徙的候鸟,是轮回的一环,他们早就死了,这只是死后的“残影”。
可是,想帮。
佩珥很早就知道,一个人最讨厌自己的时刻,就是当自己发现了想做的目标时,却发现万事已经无能为力。
对,她知道。
闭眼不要去看。
捂耳不要去听。
现在,报应来了。
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氪脑子,好在,小氪怡情大氪伤身等等诸多反赌博的宣传又冒出来,及时阻止了这不理智的行为。
智慧源于对世界的了解。
但她真的了解这个神秘的世界吗?
佩珥露出了仿佛丧失颜色的惨淡微笑。
她笑得桑杨沙心惶惶,这位战斗力超绝的炽天使硬是被靠着墙,硬生生地制造出一副“看情况不对我就要逃跑”的搞笑场景。等等,不对啊,他明明才是最可怕的大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