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四爷身边的大红人,尤绾哪敢抓着他问七问八,立即放人走了。
等大门一关,尤绾才打量起自己的院子来。
院中芙蓉花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煞是夺目。整间屋子里的摆设也是精心准备过的,在她一个小格格的份例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看到正厅里那对晶莹剔透的玉花琉璃灯罩,书房架子上的那柄红翡如意,暖阁里的宣窑青花白地观音瓶,还有那好几匣子的头面首饰……
这么多御制之物摆着眼前,尤绾都忍不住想,她是应该趁着此时四爷对她上心,恃宠而骄捞上一笔,还是该小心侍奉,细水长流地从四爷手中多抠出点好东西。
正当她坐着思考人生时,清梅小声在旁提醒道:“格格,拨来的奴才都在外面等着呢。”
尤绾醒过神来,脸上摆出一副淡定的神色,道:“唤她们进来吧。”
清梅应下,将屋外两个婢女叫进来,后面跟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灰袍小太监。
方才几个奴才远远地给尤绾请过安,如今尤绾再定睛一看,正好把名字和人对上。
两个婢女分别唤作金盏和丹若,容貌清秀干净,小太监名叫余永易,瘦条条的倒是十分机灵的模样。
几人来到尤绾面前,立即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尤绾视线扫一圈,语气沉稳道:“你们既进了芙蓉院,以后便是我身边的人。我这个做主子的与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你们尽心尽责,待我忠心,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若你们还想往别处去,尽早提出来,我不拦你们。”
两个婢女吓得连忙磕头,嘴里连着说不敢。
小太监余永易操着稚嫩的嗓音道:“还请格格放一万个心,奴才们都是苏公公派人直接从内务府领来的,满心里只记着要侍奉格格,绝不会有二心。”
尤绾微微一笑:“正所谓日久见人心,还望你们能一直记得今天的话,记得你们是芙蓉院的人。”
几人连连应是。
“都起来吧,”尤绾抬手,“你们都进府几天了?可曾打听过这后院的事?知道些什么都和我说说。”
两个婢女对视好几眼,最终是丹若站了出来,道:“奴婢进府时,管事嬷嬷曾给我们提点过后院的女主子。福晋住正院,平日最喜礼佛抄经,按照惯例,格格只需每月月初十五去请安即可。李侧福晋住东院,另外耿格格与武格格一处,住白梅阁。宋格格与钮祜禄格格同住碧桐院。”
金盏轻声细语接道:“只是如今侧福晋尚在禁足,宋格格被福晋勒令自省抄经,格格怕是见不到人。”
尤绾对这两位被罚的原因一清二楚,不愿多言。四爷后院的这些人和她记忆中的姓氏一一重合,只是两位阿哥的出生年份被大大提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历史造成影响。
夜晚,月亮悄悄爬上树梢。
尤绾在清梅的服侍下卸去钗环,沐浴后换上轻薄柔软的纱衣。
虽然之前清梅和她一样是奴才,但在塞外时,清梅就一直伺候她,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服侍起尤绾来得心应手。
清梅给尤绾松好头发,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方小盒:“格格,可要敷些脂粉?这能衬得肤色更好些。”
“大晚上的,我都要睡了,敷这些做什么。”尤绾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歇歇吧,今晚是丹若值夜。”
清梅闻言,立即瞪大眼睛:“格格您怎么能现在就歇息呢?还没等到主子爷回来,若是他要来芙蓉院,看见您睡了怎么办?”
尤绾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什么胡话?四爷今日刚刚回府,定要去正院见福晋的,怎么会到芙蓉院来?”
清梅语塞片刻,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之前在塞外,主子爷可是日日、都和您歇在一处的。”
怎么刚回来,主子爷也不来见格格一面呢?
尤绾释然一笑:“你也说了,那是在塞外,不是在府里。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得早点适应。”
何况她今日坐了一路马车,骨头都要散了,才不想见到四爷,在他面前卖乖呢,四爷滚得越远越好。
夜色凉如水。
四爷从宫里回府,在圣驾前候了几个时辰,最里的内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苏培盛连忙召人来伺候四爷洗漱。趁着小太监给四爷按摩松乏的间隙,他见缝插针问道:“爷,今儿可还要去后院?”
四爷闭着眼睛摆手:“时候不早了,派人将东西送去正院,爷就不去了。”
苏培盛应是,让人把四爷从塞外带回的赏赐送去正院,至于如何分给其他的女主子们,那就得看福晋怎么安排。
四爷突然坐起身来,像是才想起什么,叫住苏培盛:“芙蓉院可都安置妥当了?”
他语气平淡无奇,就像是只随便问问。
但苏培盛哪能不知道四爷是什么性子,能多问这么一句,那就说明这位爷是把芙蓉院早早记在心里了。正院都不愿去,还要过问尤格格的事。
苏培盛立即哈腰回道:“回爷的话,奴才去看过了,芙蓉院一切都好。今儿下午尤格格一进府便去向福晋请安,奈何不巧福晋正在小佛堂。格格便自回芙蓉院了,奴才亲眼见着格格休息妥当,才离府的。”
四爷听到福晋午后在小佛堂,微微皱了眉,但没说什么,只道:“你将芙蓉院额外的那份单独送去,别声张。剩下的另由福晋定夺。”
苏培盛连连点头。
夜色愈沉,前院书房熄了灯,四爷独自躺在床榻上,纱帐被放下,屋子里寂静一片。
奔波一路的疲惫和困乏让四爷很快就昏昏沉沉的,意识恍惚之际,伸手往身侧探了探,像是下意识地要拥住什么人。
直到摸了个空,四爷才反应过来,床榻上只有他一个。
悻悻地收回手,快睡着时,四爷想着明日定要快些回府,好能早早去到芙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