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看着烛火中小姑娘的面庞手指捏住她的腰上眼底带笑:“念念既已是要做娘亲的人又怎么会是小姑娘朕信你。”
姜念念却别过眼去哼了一声道:“郎君若是真的信我又怎会在椒房殿中安置这么多陛下的人?”
废帝没有皇后,所以椒房殿空置了多年,姜念念才搬进来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冷清。后来朝中的命妇接连的来拜见中宫皇后,这才热闹了些。
顾长卿顺势便去亲了她的额心,神情依然淡淡的:“你自己说呢?朕担心你。也担心那些下头的人会是冲撞你。念念你可还有我们的孩子。”
姜念念伸手便去推他清亮的眼底添了几分笑意:“我才不需陛下这样挂心呢,否则若是影响了陛下我又该当何罪?”
“再者陛下的意思莫不是你现下疼惜我也只是因为咱们的孩子罢了。若是没了他陛下就不会这般欢喜了?”小姑娘话锋一转这样问道。
“胡言乱语,该罚。”顾长卿也由不得她这样出言诡辩,语气微沉道:“便是念念没有怀孕之前朕从前有多疼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姜念念瞧着他这样认真严厉,也忍不得调笑一番了,“是,是,是。我都知道,我的夫君是最好的。”
她故意凑到顾长卿耳边,轻言软语:“夫君的心里难道不知道么,那我也疼你呀。疼得不得了呢。”
顾长卿当即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仍旧是正经威色的模样,“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是呀。”姜念念眨巴了下漂亮的双眸,认真的点头道:“我说的最真了。”
顾长卿当即环住了她的腰身,覆下了身来,在眼睫处落下细碎的吻来,只是唇边上仍旧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朕不信你,要不要现在亲自来验证?朕这就给你机会。”
姜念念听出这话中丝丝缕缕的深意,当即掐了一下他的肩,“你可真是坏。你不信便罢了。我可不准。”
顾长卿却说:“今日是你先招惹的朕,这下你不答应也必须答应了。”
姜念念却飞快的躲开了,“你可不准胡来,我的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顾长卿弯唇淡笑:“朕是等不及的。念念不答应也是必得答应的。”
可姜念念偏不。
只是话音未落的时候,他修长有力的大手便已握住了小姑娘的细腰,即使是身怀有孕,每一寸肌肤仍然肤光胜雪,浑身就像是发着光一般,更不必说腰身柔软,叫任何的人见之,便是心爱不已,心向往之。
原本新朝新立,诸事繁多,近日多日来,顾长卿的神思便如同被什么生生封住,人人都说新帝禁欲冷情、凉薄克制。只是今日与他的小姑娘亲近,他才似是重新唤醒了心里面最深的疼惜。
既恨不得吞之入腹,又只想捧在掌心好生宠爱,细细怜惜。
“……夫君莫不是还不累?”姜念念咬着唇,过了会儿,见着顾长卿的模样,终于眨眨眼,忍不住娇哼一声,“你如今都已身居高位了,行事半分不克制,也不怕旁人笑话。”
顾长卿却停下来,目光深深,这样问了一句:“你是朕唯一的女人,谁敢笑话?”
被折腾得话都懒得说的小姑娘扭过了头去,垂着眼帘道:“你已是皇帝,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的一言一行的。我都懒得说你了。”
顾长卿却抱起了她的身子,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了她落下的长发,动作轻和,才眼底含笑,沉沉道了句:“朕只对你一人这样。”
“更何况,当初可也是念念亲口对朕所说,只会疼朕一人的。”
姜念念瞧着顾长卿清隽清冷的面庞,因着折腾的疲倦,紧抿着唇,脸上虽还是紧绷着的,嘴上却再也说不出半点驳斥的话来了。
饶是如此,她的心里却还是暗自甜滋滋的呢。
再也不可柔软半分了。
男人的这张脸还是数年如一日的禁欲清冷,从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这样。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也会发现他这样柔软,这样不正经的一面。
……真不是一个好人。
“……”
顾长卿见着小姑娘有些出神,不由敛气屏息起来,只以为自己叫她累着了,自然的停下了动作。
“念念在想什么?”顾长卿的身子俯得很近,还是很正经的模样,含笑问:“难道是在同为夫生气么?怪为夫没有顾惜到念念。”
姜念念只是摇头,娇娇的嘟囔了句,“我在想,夫君是不是在对我说谎呢。”
“哪句?”顾长卿问。
“难道当真只对我一人这样?”姜念念明知故问道。
“……傻姑娘,朕一辈子都会疼你。”听到这句话,顾长卿凝眸看着姜念念的面庞,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俯在她的耳边语气沉沉:“只疼你一个人。你明知故问。”
姜念念笑道:“那夫君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今日就先放过,怎样?”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都是知道的,只是想算计他罢了。
顾长卿这回盯着她,没说什么了。
……
此时宫城之中万籁俱寂,唯独皇后的椒房殿这边仍旧灯火通明,宫人们听见了里头传出的低语嬉闹之声,心里头自然是明白了大半分。
夫妻恩爱,帝后和睦,才当真是新朝之幸呢。
“李大人,”在蜿蜒的宫道上,苏铭缓步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他的跟前,微笑着道:“今日李大人辛苦了,我有点事要禀报陛下,大人便不必守在此处了。”
李德全亦笑起来道:“苏大人这是哪儿的话,身为奴才,随时随地伺候着主子才是最要紧的。不知苏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为的……”
苏铭是新帝的心腹,当年才在废帝的身边尽心伺候着,这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新帝爱重昔日旧臣,给了苏铭贵重的身份与地位,旁的人,自然也是对他毕恭毕敬的。
苏铭这才压低了声音,只是道:“我是从行宫回来的,受废帝所托,特地来给皇后娘娘送东西。”
提及废帝与新的皇后娘娘,李德全的神色亦不由微微一变,毕竟从前的那些事情他自然也是听说的。但到底是训练有素,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笑呵呵的说:“原是如此,那要不要咱家先进去通报一声。毕竟……今日可是陛下专程来看望皇后娘娘的日子,若是惹得陛下不高兴……”
“不必了。”苏铭淡淡的,只道了一句:“我会亲自告知陛下的。”
李德全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叫身边的小太监进去知会一声,自己便先给让苏铭道了。
瞧着苏铭进去的背影,李德全的整颗心却都是不由提了起来。
苏铭大人敢当着新帝的面儿给皇后娘娘送来废帝的东西,当真……是一点不怕死啊。
毕竟,如今的这位陛下有多宠爱这位新皇后,便大抵有多不喜曾经的那位陛下,他们这些人心中自然都是清楚的。
苏铭行至殿内,却依稀听见少女惹人怜爱的娇啼,在夜色中叫人的心都热了。他不敢推开内室的门,只是跪伏下身道:“陛下,娘娘,奴才斗胆,前来给皇后娘娘送一样东西。”
顾长卿心中不由一顿。
苏铭行事素来自有分寸,他敢在这个时候不怕死闯进来,便说明送过来的,大抵也不是等闲之物。
“要紧么?”顾长卿只是淡淡的问。
苏铭低首道:“奴才万不敢背着陛下呈上来。”
顾长卿喉结微微一动,只是道:“知道了。先送上来吧。”
不只是顾长卿,便是姜念念的心中也是微微一沉,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苏铭所说的,不敢备着顾长卿的面儿呈上来,难道……这东西便是送给她的么?
不仅如此,想来应当还是什么意义非凡的东西,否则,他也不敢瞒着顾长卿罢。
……这个男主,又不知道在捣什么鬼。
陛下的话说完,立即便有随侍的宫人走上前来,侍奉着帝后更衣。半刻钟后,苏铭才被带到了御前。
“到底是什么?”顾长卿披着大氅,脸色恢复了素日里的凉淡,辨不出丝毫喜怒。
他坐在一侧的时候,握住姜念念的手掌,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示意她无事。
苏铭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没有抬眼,恭谨道:“这是废帝托奴才送回给皇后娘娘的。想来是废帝心绪未了,还有些非分之想,是在可恶,因而奴才这才不敢瞒着陛下。”
“……他倒是有闲心。”顾长卿的唇角若有若无的一勾,敛眸,道了句:“既是给皇后的,直接呈给皇后便是。日后不必特地当着朕的面儿。无论发生何事,朕都信皇后。”
他一顿,复又看着他,一字字的道了句:“你别忘了,念念已是朕的皇后,难道还没有资格查看这东西么?”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极为冷淡,这话里话外,自然是警告苏铭的。
同时自然也昭告了殿中的所有人,无论发生了何事,在何种情形下,皇后的身份绝不容置喙。
殿内随即便有转瞬的寂静,便是守在外头的李德全,也清楚的听见了陛下所说的话。
苏铭心头隐隐一震,但很快便使自己平静下来,敛下了眸子里的一丝了然,轻声道:“陛下说得是,此番都是奴才大意,妄自揣测圣意。奴才会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罚。”
他自然是机敏,很快跪在了姜念念的跟前,“奴才有罪,方才冒犯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姜念念笑吟吟的,歪头瞧了陛下一眼,倒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对陛下忠心,自然是好的,本宫罚你做什么?再者,本宫与行宫中早已没什么关系,莫非他有什么话要带给本宫么。”
苏铭谨慎的道:“还请娘娘过目。”
随侍的宫婢都是有眼力的,立即将东西捧到姜念念跟前,她接过来一瞧,只见是一柄簪子。
就是在原著里面,男主赏赐给原主的宝贝。在姜念念还没有穿过来的时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之物,便是那柄寻遍长安而不得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因着是宫里面珍藏的东西,所以即使几经流转,簪身仍旧是光华夺目。只不过姜念念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没想到男主竟是擅自留了下来。
只不过,今日男主当着顾长卿的面将东西退还回来,想来自有一番深意的。
毕竟,在这根簪子的后面,藏着的可是原主与皇帝的过去才是。
姜念念却并不多看,只是不着痕迹的将簪子交给贞宁保管起来,并微微含笑,瞧着苏铭道:“除了这个,他还托你告诉本宫什么话么?”
苏铭暗中瞥了顾长卿几眼,俯下身道:“回娘娘,废帝亲口所说,这东西今日物归原主。当初未有机会亲自与娘娘告别,只是前尘往事都已俱是不在,只望娘娘在宫中平安喜乐。”
殿内随即便有转瞬的寂静,旁侧的宫婢听着这话,却无不是暗自的捏了一把汗。姜念念却只是唇角弯起,笑了笑说:“本宫自然是好。烦请苏大人也带回去一句话,多谢他,日后恐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至于之前的事情,本宫也早已放下了,从此山河路远,他只管安度余生便是。”
见着陛下并未当场发作什么,苏铭这才暗暗放下心来,道:“娘娘放心,臣定当亲口转告。”
“辛苦苏大人跑这一趟。”姜念念莹白的小脸上仍旧微微泛着薄红,暗中瞧了顾长卿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既然行宫的东西也已送到了,苏大人不妨先过去便是,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顾长卿指尖捏起茶盏,神色淡淡的,却似乎克制着什么,只平静的道了句:“记得,让他不必再往宫中送东西了。”
苏铭立即道:“是。”
顾长卿说完这句,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殿内安静如初,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却也流露出一种诡谲的寂静。
陛下一个字没有吩咐,苏铭自然是不敢退的。
他躬着身子,只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说话也不是,跪安也不是,心中不由得深深沉了下去。半晌以后,他的身子终归是重重的僵在了原地。
就像是君王无声的惩戒一般,这时便是最折磨人的时候。
这下子,即使是最愚钝的奴才,也都看得出他们这位年轻的陛下生气了,且还是气得不轻。
“……陛下。”苏铭嘴唇微动,不由斟酌着轻声提了句。
“还有什么事?”顾长卿冷淡的问道。
苏铭道:“其实废帝还有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望……陛下恕罪。”
“还有话么。”顾长卿掀起眼帘来,看他一眼道:“是什么。”
苏铭说:“废帝亲口所说,他之所以命奴才将这旧物交还给皇后娘娘,便只是希望娘娘平安康乐,一声顺遂。且与娘娘最后诀别一次,从此以后,便再无瓜葛,再没了旁的心思。”
顾长卿微微一顿,神色这才松动了些,但仍旧是正经威色,叫人拒之千里之外:“当真如此?他果真这样说的。”
苏铭语气恭谨:“奴才万不敢欺瞒陛下。”
心下却更得忍不住跳了一跳。
若非他忽然记起这句话来,恐怕今日陛下是要拿他开刀的了啊。
顾长卿眉心轻微一挑,目光不着痕迹掠过了身旁皇后的脸,才语气微沉道:“若无事了,就先行退下罢。”
苏铭终归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不知舒坦了多少。忙不迭的跪下叩了一头,继而退出去了。
待到苏铭退下,就连那些宫婢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殿内更是一时无言。
姜念念一时瞧着顾长卿,见他神色毫无波澜,连眼都懒得抬,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松,却也忍不住漫上几分笑意来。
她自然清楚得很,男主在这个时候专程送东西回来,还是他与原主之间的旧物,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想要最后气一气这位新帝是必然的。
果然如此,顾长卿竟是都不想同她说出一个字来。
“”
姜念念环抱住他的腰身,声音软软的:“夫君吃醋啦?”
顾长卿沉默片刻,淡淡的道:“你自己说呢。”
姜念念斜他一眼,眨巴了下眼睛才说:“可我知道陛下心胸宽广,有容乃大,一定不会生我的气。”
顾长卿唇角微抿:“……”
见顾长卿竟是不理会他,她捧脸瞧着顾长卿半晌,还不忘问:“……不会吧,陛下真的生气啦?”
顾长卿拿起一本折子,也不看她,语气淡淡的道:“朕现下还不想睡觉,先批一会儿折子,皇后自己去睡吧。”
姜念念捧腮安静的瞧着他,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一道弧度,才问道:“陛下既这么生气,臣妾哪里敢自己先去睡觉呢。要睡觉,也要和陛下一起睡才是。”
顾长卿再看她一眼,“朕不困。”
姜念念却挽住他的手臂道:“我困了。听话。”
小姑娘的面容仍旧是无辜娇俏,因着有孕多日,便添了几分牡丹一般的艳丽,着实光彩夺目。此刻在夜中,少女的一双眸子水润又是清亮,牵动人的心肠。
顾长卿挪开了视线。
姜念念却笑着问道:“可夫君不在身边睡觉,我自然是安不下心来的。难道你真没有因为吃醋?”
顾长卿只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姜念念又道:“都说了,陛下不可自己生闷气。若夫君没有恼我,那为何不陪我睡觉?”
顾长卿沉默了足足大半刻后,这才放下折子,神色淡淡握住了她的腰身。“你今日领了他的东西,你明知道他是为的做样子给朕看。朕难道还应当高兴,不是么?”
男人声音微沉,又带着些许禁欲的意味,在这样深深的夜色里头,无端生出几分撩人的气息。听上去,却平白无故的带着些许压迫感。
姜念念却镇定的说:“就是因为心里面与他一点牵扯都没了,所以才会坦然的收下东西呀。早还知道陛下如此小气,”
顾长卿神色淡淡:“诡辩。”
姜念念:“不是。”
见顾长卿又不理会她一句,姜念念心里这才反应过来,顾长卿这一次莫不是真的生气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陛下,陛下?”足足半晌以后,她才试探着唤了一句,语气轻软:“……我都困了,陛下还不愿睡觉么?”
顾长卿喉结微微一动:“朕不困。”